“你怎么眼神飘忽了?”朱雄英盯着那人厉声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太孙殿下,您怎么这样说?”
那人听朱雄英这样一说,更慌了。
“你跟北直隶保定县令是什么关系?”朱雄英步步紧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跟北直隶保定县令是宗族兄弟是还是不是?”朱雄英见那人一怔后,厉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是宗族兄弟吗?”
“啊?”皇帝朱元璋疑惑地看向一侧的大孙朱雄英道,“你怎么认为他跟保定县令是宗族兄弟?”
“我当然是……”朱雄英犹豫了片刻道,“当然是掐指一算,这一趟龙虎山可不是白去的!”
“那保定县令叫什么?”皇帝朱元璋看着前来的官员。
“王……王德发!”
“那你叫什么?”皇帝朱元璋盯着那人道。
“下官……下官王德孚!”
当这位报信的官员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皇帝朱元璋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当即道,“拉去锦衣卫审!”
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皇帝朱元璋顿时觉得没了食欲,简单吃了几口就要起身去奉天殿处理国事。
“大父不吃了?”朱雄英看着皇帝朱元璋碗里还剩下的半碗米饭。
“怎么还吃得下!”皇帝朱元璋脸上写满了不悦。
两个时辰后。
锦衣卫指挥使毛镶走进了奉天殿,向皇帝朱元璋报告锦衣卫审讯出来的情况。
“陛下,事情已经审讯清楚了!”锦衣卫指挥使毛镶道,“北直隶保定的县令王德发在清丈土地时,让手底下负责清丈的胥吏们扩大了弓步的长度,这样一来就能多丈量出一些土地!”
“为的就是做出两份鱼鳞图册!”锦衣卫指挥使毛镶道,“一份真实的鱼鳞图册来应对朝廷的税收,一份虚增田产的鱼鳞图册用来搜刮百姓的粮食!”
“砰——”
皇帝朱元璋拿起黄铜镇尺,狠狠一砸,旋即开口道,“传咱的命令,立刻将这个保定县令斩首示众!朝廷的法度、国策,居然成了这些贪官敛财的工具,真是岂有此理!”
“立刻让人起草一份文书,明日让人印刷邸报,凡是敢在鱼鳞图册上动心思的官员,斩首!”
一侧的朱雄英放下手里让他打哈欠的奏疏道,“那北直隶保定的百姓就不管了?”
“他们毁坏鱼鳞图册,围堵县衙那也是无奈之举,都是被这些贪官逼到绝路上了,还不能反抗了?”皇帝朱元璋道,“咱早就说了,民可以来告官!”
“大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雄英道,“难道大父不应该对北直隶保定的百姓们优待一下,他们受了这样的冤屈,被这样的贪官坑害了!”
“那咱要不就免了保定百姓的赋税一年?”皇帝朱元璋看着大孙朱雄英道。
“如此才显示出大父皇恩浩荡,恩泽万民啊!”朱雄英适时的给上皇帝朱元璋情绪价值,又道,“这时应该让记录《起居注》的人写上:保定民变,上悯其情,诛贪吏,免赋一年!”
这事儿朱雄英说的很在理,所以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官员,也本着真实记录的原则,将朱雄英说的这段话记录了进去。
皇帝朱元璋心情好转,看着朱雄英端过来的一盘点心,顺手拿起几块点心往嘴里塞,因为他真的饿了。
刚刚喝了几口茶水顺了顺,再次传来了一封急报。
自从清丈土地开始之后,皇帝朱元璋就没少收到过急报。
之前收到了湖广地区荆州的急报,荆州的玉泉寺与当地的士族勾结,将万亩良田挂名“香火田”。
将本应该纳税纳粮的佃户列为“寺户”用来逃避赋税,这别的或许皇帝朱元璋不懂,这和尚的手段他能不懂吗?
他自己就是化缘和尚起家的,皇帝朱元璋觉得这帮人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把自己的智商放在地上踩来踩去。
玉泉寺的方丈释慧明煽动信众围困清丈土地的官员三日,跟龙虎山的说辞也是一样的,说什么“清丈土地就是毁掉了佛门的福田!”
皇帝朱元璋当即就派出去锦衣卫将他的庙给拆了。告诉他们庙都拆了,福田什么的更不是什么大事!
一下子就查出了隐匿的一万两千亩田产,当即就将妖言惑众的玉泉寺主持释慧明绞死。不仅隐匿的田产没有保住,就连原本属于寺庙的田地也被皇帝朱元璋划给了卫所充公,用来卫所屯田。
“陛下,处州派出去清丈土地的御史王铎死了!”派来传信的人道。
“怎么回事?”皇帝朱元璋不解道,“咱派出去的人为什么死了?”
“陛下,御史王铎王大人带队去清丈处州叶家的田产时,发现他们似乎篡改了鱼鳞图册,所以要求再次复测。”
“结果,叶家就以‘毁坏祖坟风水’的由头煽动佃户们暴动,御史王铎大人还有十二名书吏被乱石砸死,田册也被他们焚毁了。”
“处州知府呢?他做什么吃的?”皇帝朱元璋的怒火蹭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娘的,处州知府也被乱石砸死了?”
“处州知府当时有别的公务在忙,并不知情,等到赶过去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有什么公务?清丈土地就是眼下的头等大事,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公务?”皇帝朱元璋气呼呼的翻看着手里的情报。
“我看是这处州知府跟叶家有勾结吧!”朱雄英想了想道,“如果不是这样御史王铎怎么会发现先前的鱼鳞图册有问题,这说明有人帮助叶家修改了鱼鳞图册。要不然,怎么别家的记载的田地亩数都对得上,偏偏他家的对不上?”
“御史王铎出发之前,难道处州知府会不知情?”朱雄英继续分析着,“大父也说了,清丈土地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没有人命关天的大案,他一个知府能有什么无法延迟处理的公务呢?”
“恐怕是叶家早就跟他打好了招呼,这是他故意躲出去的借口!”朱雄英道。
“大孙,你说的很在理!”皇帝朱元璋道,“让锦衣卫去逮捕叶家全族,主犯凌迟处死,其余人流放辽东!至于处州知府,立刻革职!”
“大父,干嘛流放辽东啊!”朱雄英当即道,“我的烟草种植园还缺一些人手,现在香烟的订单量很大,已经甩开瓷器几条街了,不妨让他们全都去种黄烟!”
“好!”
“对了,刘伯温的长孙还没有承袭诚意伯吧!”朱雄英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让皇帝朱元璋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皇帝朱元璋有些不明白朱雄英这话的意思,当即道,“他还不到年纪,现在还是刘伯温的次子刘璟抚养着!”
“算一算,也快到年纪了!”朱雄英道,“这青田距离处州的叶家丽水也不过百里吧!这诚意伯的爵位不能伸手就来吧!”
“你想让刘家人去替咱处理处州这起清丈土地的事件?”皇帝朱元璋道。
“难道不可以吗?”朱雄英道,“即便是刘家的闺女嫁进了东宫,诚意伯的爵位悬而未决,刘家人一定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妨借着这事儿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也让他们明白,没有伸手就能得来的爵位。”
“要不然大父还得派别人去,就让刘璟带着他的侄子刘廌一起去把这件事情办好,办好了就承袭诚意伯爵位,办不好就让他们再等等!”
“你的提议不错,就派刘璟跟刘廌去做这件事吧!”皇帝朱元璋应道。
此时,奉天殿大殿两侧柱子处,探出了三个脑袋。
一个是朱允熥的脑袋,一个是朱孟烷的脑袋,一个是狮子猫飞玄真君的脑袋。朱孟烷是皇帝朱元璋老六朱桢的长子,这次交换人质轮到他了。
“去吧!”皇帝朱元璋对着朱雄英指了指那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等到朱雄英离开奉天殿之后,皇帝朱元璋看着朱雄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你俩下课了?”朱雄英看着眼前的俩人,“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嗯!”俩人点点头道。
“那你们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朱雄英坐下,看着欲言又止的俩人。
“走吧,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朱允熥拉着朱雄英就来到了内花园的一处空地。
“这是什么?”朱雄英看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竹筒。
朱雄英走过去拿起竹筒,发现这个竹筒上安装了两片镜子,还加装了一个刻度盘。
“兄长,你之前不是做了一个六分仪吗?”朱允熥走上前十分骄傲道,“我也学着做了一个,不过好像不太像!”
“你为什么要用竹筒?”朱雄英感觉有点奇怪。
“我想着能不能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朱允熥道,“若是照着兄长的六分仪仿制一个出来,那也太逊了!”
“那你叫我过来是夸夸你?”
“当然不是!”朱允熥摇摇头道,“我想让兄长帮我看一下,要怎么改进一下!”
朱雄英仔细看着朱允熥的游戏之作,他仔细看了看两片镜片的,还有可以旋转的刻度木盘后,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我们把这个竹筒顶部开一个口,坠一个铅坠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做成一个简易的测距仪?”朱雄英道。
“什么是测距仪?”朱允熥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朱雄英。
“你知道大父最近最头疼的事情是什么吗?”朱雄英看着一头问号的弟弟朱允熥。
“清丈土地呗!”朱允熥道。
“是啊!”朱雄英道,“你无意间做的这个东西,只要加一个铅坠,就可以当做清丈土地的测量的工具!”
“哦!”朱允熥挠挠小鼻子,有些失望道,“果然是做的驴唇不对马嘴!”
“你小子,你想什么呢?”朱雄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到时候大父一定会夸奖你的!”
“真的?”朱允熥原本皱巴巴的小脸顿时舒展开了。
“当然了!”朱雄英道,“你去叫个工匠来,给拿个铅坠来!”
“好的!”朱雄英立刻拽着朱孟烷飞奔而去。
“慢点跑,慢点跑!”
朱雄英一边喊着,一边拿着这个做工十分别致的一米多长的竹筒。
一盏茶后。
“呼哧——呼哧——”
俩小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带着工匠来到了这里,朱雄英见状立刻给了身边的太监递过去了一个眼神,太监立刻让人端来了三杯茶水。
“喝口水,缓一缓!”朱雄英道,“如此着急做什么,喝口水慢慢来!”
“兄长,你说在哪里加一个铅坠?”朱雄英一口闷了茶水,拉着工匠就要完成这个简单的测距仪。
“在这里!”朱雄英指了指竹筒顶端,“加入了这个铅坠之后就可以确保测量时竹筒保持水平!”
“那还等什么,快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