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考虑的不是这三百万人能够给朱高煦带来多大的负担,和朱高炽的想法也完全不同,他考虑的是三百万人过去,能够给朱高煦提供多少青壮?
不说这里面的青壮全部转换,但哪怕就一部分,也够朱高煦拉起一支几万人的大军了,朱高煦要是狠一点,直接就是十万以上的大军。
这点才是朱棣无法接受的,尽管朱高煦做出了很多让步,尽管朱高煦是在为他们考虑,尽管他也感动,但感动归感动,这是两码事。
他不介意朱高煦有一定的实力,但也只限于一定了,朱高煦那大汉的实力太大太强,也不是他想看见的。
想想自己一口定下三百万人,朱棣都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了,幸好朱高炽及时找补了回来。
而现在朱高炽提出来的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适合,他就是担心迁移过去的人太多,反而给朱高煦增加负担,他怎么能忍心朱高煦受那种苦呢。
想着这些,见朱高炽准备去找周重定下这些事,随即再度开口。
“老大,既然迁移过去的人减少两百万,给老二准备的物资再增加一百万银子的配额吧,就相当于老二让周重拿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咱们不要了,都给他配成物资。”
朱高煦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朱棣自认为亏欠,还是在其他地方给朱高煦准备一些。
朱高炽闻言,也是应了下来,并没有反对。
这笔银子的数量,也符合他心中的预期,况且事关朱高煦,他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朱棣与朱高炽都没有想过,朱高煦的大汉会因为他们送去的这四百万两银子的物资而强大多少,在两人眼中,这些也是始终只够朱高煦解决一部分问题。
朱高炽来到偏殿,当说出迁移的人口数量以及配备的物资后,周重心中都愣了一下,其实朱高煦给他的交代里面,都没有想过能够得到这么多啊。
尤其是迁移人口,这事本来是用来说出其他目的的,结果现在朱棣直接一挥手迁移百万人,还配备四百万两银子的物资,周重一时人有些麻了。
不是说好的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吗?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朱高炽看着周重有些回不过神来,还以为是被震惊到了,心中在感动,也没有催促,而是一脸笑容的等着。
片刻,周重看向朱高炽,径直跪在地上,满脸悲痛。
“太子殿下,您帮帮我家殿下吧,殿下在大汉那里苦啊,下面的百姓都是原本安南的人,殿下不得人心,各地时常反叛,就连京城,殿下都得派大军看着,不然都会造反。
就是因为殿下带去的人太少了,百姓不信任我家殿下,枉殿下实行摊丁入亩,但那些人不感恩殿下啊。
太子殿下,再迁移一些汉人可好,起码让殿下有自己的百姓,不在外面受那个气。”
周重此刻将所有的伤心事全部想了一遍,显得无比的悲痛欲绝,双眼通过,一个汉子,泪水都在眼眶打转。
朱高炽听着这些话,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周重,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按周重说的,朱高煦在外面这过得确实太苦了,要是传回大明,朱棣的名声指定又要受到冲击。
而且他身为兄长,本来也没有想过对朱高煦下什么死手,现在朱高煦遭受这些,他都怕朱高煦哪天忍不住,去做出一些极端的事,给他,给朱棣,给大明惹出什么乱子。
朱高炽示意周重起身,当即说道:“想不到孤的二弟在外面过得如此之艰难,你为何不早点说?”
周重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痛声道:“太子,这是殿下特意交代的,外臣也劝了,但殿下不为所动啊。
这些情况殿下本来不让外臣说,但外臣不得不说。
臣恳请太子,能否转告皇上,迁移五百万汉人可否?”
朱高炽听着这个数量,顿时眼皮一跳,心中直呼,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五百万人,这也真的是说得出口。
大明总共才多少人?这一下就要迁走十二三分之一是吧?这么多人朱高煦要过去干嘛?
他现在都不管朱高煦能不能养活这么多人了,因为就这五百万人真给朱高煦迁移过去了,朱高煦能够直接拉出二三十万军出来。
现在这话,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想到这里,朱高炽突然觉得对味了,他们不就是在等着朱高煦狮子大开口吗?
朱高炽当即去找朱棣,当朱棣听后,直接笑了。
“哈哈,这才是老二啊,亏我们刚才还在想其他的,这做事的风格,是老二没错了。”
朱棣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安,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又那样对待朱高煦,朱高煦居然跟他以德报怨,这是朱高煦能做得出来的事?
现在听到周重的要求,朱棣只觉得很合理,无比的合理,狮子大开口才是正常的。
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可以不用去想朱高煦到底什么目的了,原来目的在这里,是要跟他讨价还价这个的。
一旁的朱高炽看着彻底高兴的朱棣,反而有些担忧。
“爹,周重说了这是他个人说的,不是老二说的,老二并不打算跟我们说这些。”
“老大,你是不是傻?大明的太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那个周重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是吧?没有老二提前叮嘱,他周重敢说这话?他自己不想活了,九族还要不要?
行了,去把周重叫来,我亲自跟他谈一谈。”
朱棣满脸无奈,他一时都分不清朱高炽是真傻还是假傻了,要是周重是那样的人,朱高煦会让这样的人来大明?来见他?
那些话明显就是朱高煦与周重事先商量好的,也亏得朱高炽信。
朱高炽心头极为无奈,其实他也不信,但他有什么办法,他是大哥,朱高煦这样做,他必须得为朱高煦找补,不然落井下石?
他要是落井下石,朱棣指定对他横眉冷眼,那疑心,肯定要爆发,他能怎么办。
好在他也是经常被朱棣说,已经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了。
不一会,周重来到朱棣身前,情绪依旧保持着。
朱棣见状,也是感慨,朱高煦那里还是有人才的,在他面前还能保持这样,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你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五百万人太多了,朕不可能给,这些人迁移过去了,大明恐怕也要十室九空。
朕可以多加五十万人,一百五十万,最多只能这样了,有意见吗?”
“皇上,您可怜可怜我家殿下吧,一百五十万哪怕就分布在殿下周边,都极难。
臣也知朝廷艰难,五百万是臣奢望,恳请皇上迁移三百万人,臣替殿下,叩谢皇上。”
朱棣一直期待的讨价还价,如今终于是来了,不过不是银子,而是要从大明迁移出去的人。
其实从本质上而言,三百万以内的人口迁移,大明是完全可以承受的,尤其是下面有些地方的百姓本就情绪很大,时常造反,迁移一部分人出去,对大明如今而言,也仅限于如今,是有利的。
但这个又偏偏不是这么算的啊,三百万的数量和他最开始说的一样,但如今,他不想给这么多了。
“周重,朕不是在跟你商量,有要求,不早些提,如今在朕定下来后,又要再提要求,你想做什么?
汉王乃朕嫡二子,正因为如此,念你也是为汉王,朕不杀你,还增加了五十万人,已然足够。”
周重感受着朱棣爆发的气势,以及恐吓般的话语,身子一时颤抖了一下,帝王的威势,如今的周重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但尽管如此,周重一咬舌尖,尽快平复身体本能的颤抖,尽可能的平复着内心的恐惧。
“皇上,臣可以死,但我家殿下在外受苦受难,臣不得不向皇上说来。
今皇上既然裁定,臣无话可说,只是,殿下那里仍旧缺些许官吏,臣恳请皇上,能够给汉王送去一些读书人。
另殿下那里缺少匠人,就连农具的打造,如今都难以为继,恳请皇上能够迁移一些铁匠、石匠、木匠等匠人。
臣愿用性命为我家殿下换取。”
朱棣看着周重这么快恢复过来,说这些感人肺腑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说的读书人,朕已经准备好了,上次汉王回去的时候忘记带走,这次你带回去吧。
另外朕还挑了一部分少年,念过一段时间学堂,你给汉王带回去,让他自己培养。
至于匠人,朕会在迁移的人中准备一部分。
你的命,朕也不要,不过你要是同意,朕可以允许来朝中为官,可愿?”
对于人才,朱棣难得的挖起了朱高煦的墙角。
周重听后,断然出声。
“臣代汉王,叩谢皇上!
臣自知能力有限,又蒙殿下大恩,臣还想回去,继续为殿下排忧解难。”
“哈哈,有些胆气,既然如此,便这样吧。”
朱棣也是一时兴起问了问罢了,大明之内,在他眼中不缺周重这样的人。
随后让周重退下,朱棣的气势随之收起。
“老大,刚才说的这些,你下去安排吧。
尽快做好,也让郑和早些启程,这次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
“好的,爹。”
朱高炽什么也没有说,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真有些怕周重是个二愣子,和朱棣会直接吵起来,到时他又得求情,还好,没有发生。
在朱高炽下去后,朱棣坐在龙案前,静静的闭眼思考着。
其实周重要是不提后面这些要求,他都准备将当初给朱高煦的那些限制宽松宽松,如今周重已经将朱高煦的要求提了出来,他也顿时没有了那样的想法。
但听着周重所说的情况,朱棣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朱高煦在外面那么艰难吗?
本来朱高煦不用去过那种苦日子的,堂堂大明汉王,沦落到这个地步,朱棣也有些发酸。
“老二,路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既然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吧。
我也不指望你太多了,什么打麓川,要是真做不到,我也不怪你。
在外保护好自己就行,要是周边诸国欺负你,要及时报信回来,我会帮你报仇的。”
朱棣心中自语,原本他还想着看朱高煦在外的方法是否可行,要是可行,他后面准备将朱高燧也那样安排。
如今的情况,让他发现,这个法子恐怕是走不通了。
至于让朱高煦回来,他没有想过,去了外面,对大明,对朱家而言,是好事。
几日时间,周重来到京城的消息就传开了,当知道朱高煦那些低廉的要求,丝毫没有追究伏杀的事情,太子朱高炽又主动上书让皇帝朱棣迁移一百五十万人,以及准备物资给朱高煦送去的消息后。
都在议论着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之间的和睦,朱棣的名声,也逐渐有所好转。
朝中的官员,尽管知道得更多一些,但他们也乐于见到事情向着这个方向发展,毕竟他们可还怕朱棣抓着这事不放,那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这一次,士大夫们难得的为朱棣说起了好话,也难得的也在宣传着天家兄弟和睦的事情。
但朱高燧得知朱高煦没有丝毫怪他,还给他送来眼前的盐、糖、琉璃镜后,心中更是无比的感动。
“二哥,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朱高燧难得的将自己关在屋内,一个人自言自语倾诉着。
其实后面他就有些后悔了,但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如今朱高煦又这样的宽容,让朱高燧更是心中愧疚与感动。
在大明,有两个人没有亏欠他,一个是徐妙云,另一个就是朱高煦了。
他哪怕对朱棣动手都不会有这样的愧疚感与负罪感,只有对朱高煦有。
这时房门被推开,朱棣缓缓走了进来。
父子两人聊了许久,当朱棣离开时,朱高燧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然而第二天,却是传出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朱高燧成为锦衣卫指挥使,掌管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