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时期,枫林镇被苍翠群山环抱,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穿镇而过。`比*奇~中~文/王. ~已?发′布`蕞/辛,章\結.镇西头的草屋里,猎户张大山蹲在门槛上磨着猎刀,火星子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屋内,七岁的张淑兰正用树枝在泥地上描花,十二岁的张铁蛋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弓,蹦跳着要跟父亲进山。自从妻子难产离世后,这双儿女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张大山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鹰嘴崖,把儿女叫到跟前:"山里的狼崽子不认人,阿爹这营生早晚要埋在林子里。"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女儿细弱的肩膀,"淑兰明日便去学绣活,往后给人绣嫁衣也能换口饭吃。"又转头拍了拍儿子结实的后背,"铁蛋跟着我练本事,好歹能护着自己。"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却不知父亲己将他们的命途细细盘算。
时光流转,张淑兰的绣棚前渐渐挂满彩线翻飞的鸳鸯戏水、并蒂莲开。!晓?税/宅~ *追-醉_新+漳¢结^二十岁那年,她坐着红绸花轿嫁进陈家绸缎庄。新郎陈光宗执扇而立,面如冠玉却咳血不止。婚后三年,药罐子里熬尽了最后一缕药香,张淑兰跪在灵堂前,素白孝衣衬得她愈发清瘦。陈家老太太摸着她手上的茧子叹息:"难为你伺候光宗这些年,就留在老宅住着吧。"
另一边,张铁蛋十八岁时,在山脚下的李记肉铺前邂逅了正在剁肉的李彩姑。姑娘扎着靛蓝头巾,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挥动叮当作响,一刀下去便将整扇猪骨劈开。张铁蛋红着脸递上刚打的野山鸡,两人竟在肉案前定下终身。新婚夜,李彩姑咬着红盖头笑骂:"你个憨货,往后打猎可别空手回来!"
然而好景不长,成亲次年的深秋,张铁蛋背着猎枪进山后再未归来。七日后,村民们在鹰嘴崖下寻到他的尸首,浑身是血地卡在枯树杈间,猎刀还攥在手里。′s·a~n,s+a^n_y+q/.-c*o*m+张大山跪在儿子尸体旁,白发在寒风中乱舞,当晚便发起高热。不到半月,这位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猎户,竟也跟着去了。
张淑兰披麻戴孝料理完后事,看着李彩姑怀中啼哭的三岁幼子,心像被针扎般疼。此后每逢初一十五,她总要挎着竹篮,装着新绣的肚兜和米面送到李家门口。李彩姑攥着她的手落下泪来:"大姐放心,我就是讨饭也守着铁蛋的骨血,绝不改嫁!"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谁也没瞧见李彩姑袖中露出半截崭新的红绸帕。
冬至那日,张淑兰踩着薄雪从县城归来。鹰嘴崖上覆着层薄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忽然,崖下灌木丛里闪过一道银光,她眯起眼睛——是支银簪!那簪头的并蒂莲纹在残阳下忽明忽暗,引得她回忆起了这个簪子。记得去年中秋,弟弟背着半扇野鹿冲进绣坊,得意地掏出这支簪子:"姐你瞧,铁蛋用猎物换的,给彩姑的生辰礼!"
张淑兰踩着结冰的碎石往下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拨开枯枝,银簪沾着泥土躺在落叶间,簪尾还缠着几缕青丝。正当她俯身去捡时,头顶传来窸窣响动。她猛地屏住呼吸,贴着冰凉的岩壁藏进阴影里。
"那傻子张铁蛋,还真以为自己摔死的!"熟悉的娇笑声惊得张淑兰浑身颤抖,李彩姑踩着绣鞋从崖边探出身,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多亏你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推他下去时连哼都没哼一声。"
王二搂着她的腰,脸上挂着阴笑:"要不是他天天往山里跑,咱们哪有机会?等你卖了那几亩地,咱俩去府城开个茶楼,再也不用躲躲藏藏。"话音未落,李彩姑突然捂住他的嘴,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张淑兰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跌跌撞撞奔下山崖,绣鞋沾满泥浆也浑然不觉。县衙大堂的灯笼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惊堂木拍在案上的声响震得她心里一惊。当李彩姑被押上公堂时,还在拼命挣扎:"血口喷人!我怎会害自己的丈夫!"
县令突然将银簪掷在地上,冷笑道:"王二都招了,你还嘴硬?"李彩姑盯着那支簪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瘫倒在青砖地上,终于吐出真相:"我受够了!天天吃野菜,穿补丁衣,跟着王二才有好日子过......"
刑场上,寒风卷起李彩姑的长发。张淑兰抱着侄儿站在人群中,看着刽子手扬起鬼头刀。怀中的孩子突然指着天空喊:"姑姑,爹爹在云里笑!"泪水夺眶而出,她抱紧孩子喃喃道:"铁蛋,姐姐给你报仇了......"
此后,张淑兰的绣棚前依旧挂着精美的绣品,只是多了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身影。每
当有人问起为何不再改嫁,她便低头绣着手中的虎头帽,针脚细密得看不见一丝缝隙。枫林镇的老人们都说,张姑娘的绣棚里,永远飘着一股松香——那是山林深处,弟弟打猎归来时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