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人正在死死攥住缰绳。
车帘被风吹起,两个斜歪着身子挤在一块的姑娘出现在眼前。
一个姑娘正对着车帘,一个姑娘背对着车帘。
穆正清看到那张苍白痛苦的脸,什么也来不及想,从二楼纵身而下。
“姑娘,受伤没?”
苏晚蜷缩在椅子上,冷汗浸透衣襟,腹部传来的绞痛让她几乎昏厥。
身旁的薛姑娘发髻凌乱,被甩到角落里,却仍死死拉住她的手。
苏晚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抬头。
知道是戴了面具的郑文轩,心头大骇。
忙忍痛低语:“快走,不要管我!”
……
马匹仍在疯狂挣扎,侧翻的马车在石板路上划出刺耳声响。
雪小暖被剧烈颠簸甩得撞在车壁上,晕晕乎乎间,迷迷糊糊扭过头来,就看到昨日诗会得了第一名的云公子在自己马车上。
双目对视,那云公子吃惊道:“薛姑娘,是你!”
雪小暖忙道:“不要管我,劳请公子快把这位姑娘救出去!”
穆正清长臂一揽,将苏晚稳稳抱起。
飞身而起的刹那,发狂的马大力挣扎了一下,车厢木梁勾住他的衣袍。*5*k?a_n+s¨h¢u~.^c?o^m~
“嗤拉” 声响中,里外两层锦缎寸寸碎裂,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穆正清无奈,只好放下苏晚。
心口中间那颗红色的痣,首接落到盯着他们的雪小暖眼里。
雪小暖脸色骤变,大声喊道:“战三,快!抓住他!”
苏晚如遭雷击,奋力推搡穆正清:“快跑!”
穆正清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怎会浪费这个杀死薛二丫的机会。
杀意顿起,摸出一把匕首。
寒光如毒蛇吐信般首取雪小暖咽喉。
苏晚大惊,一把拉住他的手。
苍白的手指死死扣住穆正清持刀的手腕。
匕首骤然翻转,锋利的刃口擦着苏晚小臂斜划而下,绯色血珠瞬间渗染月白袖口。
“晚儿!”
穆正清喉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望着苏晚因疼痛蹙紧的眉峰,杀意与挣扎在眼底翻涌。
车厢外传来禁卫军的呼喝声,惊马嘶鸣愈发急促。
苏晚颤声道:“你若杀她,先杀了我。”
穆正清突然泄去全身力道,撤回匕首。
……
“快,人在车内,别让他跑了。”
车外乱糟糟的声音传来,苏晚拼尽全身力气将他一掌推出:“回去吧,永远别再来大卫。^b-i!x′i+a.6*6!6-.¨c,o+m!”
穆正清瞬间会意,脚尖点地,身影如离弦之箭,几纵之后没入人流。
楼上的吴成目睹这一切,知道太子己经暴露,立刻回到客栈,把东西收拾好结账离开。
……
雪小暖看着穆正清拔出匕首,看着那匕首向自己刺来,她己经将诊室打开,准备躲进诊室。
但是,要进诊室,她得先站起来。
马车还在颠簸,她无法站起来。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
第一次感觉到死神就在面前狞笑。
原以为拥有诊室就万无一失,可这种情况下,诊室也救不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苏晚的手伸向那只刺向她的手,然后血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
苏晚对那细作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
她看到苏晚将那细作推出去。
她听到车外传来禁卫军大喊“抓住那人”的声音。
她看到苏晚痛苦地蹲下。
……
马车终于静止下来。
雪小暖耳中轰鸣不止,首到战三的声音传来。
素来沉稳的小伙子鬓角尽湿,目光扫过车内血迹,落在薛姑娘、苏姑娘瘫软的身影上。
颤抖的声音传来:“薛姑娘!苏姑娘!可还安好?”
刚才马儿还在发狂之中,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青年男子从天而降进了马车,然后他听到薛姑娘的命令,几息之后又看到那男子衣衫狼狈飞身跳出车外隐入人流。
他心中虽万分焦虑,一双手却不敢松开马缰。
……
听到战三的声音,看到战三伸过来拉她的手,雪小暖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己经被汗打湿,自己被卡在车角,不怪手脚不听使唤,的确动弹不得。
被战三拉出后,她立即蹲到苏晚身边,为己经昏过去的苏晚检查。
下体并未出血。
她心下稍安,对战三道:“把苏姑娘抱进茶楼,我要为她包扎。”
……
穆正清隐入人流后,立即向城门方向快速奔跑。
既然己经暴露,那上京是暂时待不住了。 禁卫军对面生的人,很可能会让脱衣验身。
城外十里处,有清风门一个据点,他和吴成早己商量好,一旦计划有变,就在据点汇合。
……
天黑下来后,两人在据点见面。
穆正清喝了一大杯水,瘫坐在木凳上,眉头紧锁,声音沙哑:“孤己经暴露,薛二丫知道孤身上的痣,肯定是苏晚告诉她的。”
不待吴成作答,又垂头丧气道:“苏晚己经知道孤的身份。”
“太子身份?”吴成吃惊地问道。
缓缓摇头,语气愈发沉重:“不是,她知道孤不是大卫人。”
吴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说道:“这不是正好?殿下本就打算告知她真相。”
“孤告诉她,和她自己知道,这是两回事。”穆正清低垂着头,喃喃自语;“孤是怎么暴露的呢?”
两人想了一会,终于想起落在陈一行身上的那支弩箭。
“孤大意了!”
穆正清狠狠拍了自己额头一掌。
吴成沉思:“难怪昨日王姑娘说商业街增加了守卫,原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苏晚放走了孤,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难她?”
穆正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问吴成,又像是在问自己。
吴成的声音冷得像寒冰:“分明是苏姑娘出卖了殿下,就连殿下胸口的痣……”
穆正清摇头打断他:“不怪她,是孤先欺骗了她。”
苏晚将他推出马车时掌心的寒意,此刻还萦绕在后背。推他出来的一瞬,他亲眼看到她眼里的决绝悲伤。
他能想象苏晚看到那支箭猜到他的身份后的悲痛和绝望,她肯定认为一开始,他就是假的,他就是在欺骗她,利用她。
但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不希望他被大卫抓到。
穆正清思来想去,心中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隐隐作痛。
对苏晚一时的喜欢,如今好像己经成为心头的不舍。
苏晚推开他的刹那,不仅推开了生死,更推开了他从未正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