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接过朱标递来的二十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将银子收入袖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朱元璋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
“张老爷，其实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那就是直接暂时少发点大明宝钞就可以了。”
李明淡然说道。
朱元璋顿时大眼一瞪：
“你拿了咱二十两银子就给了这么个方法？你自己不是说这边可能出问题，那边有可能出问题，到时候陛下肯定会要超发大大明宝钞吗？”
李明点点头：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另外一项可以暂时缓解经济困境的宝贝了，估计他暂时不会那么嚣张的超发印钞啦。”
朱元璋愣了一下：
“什么？”
李明一摊手：
“好好好，放下筷子就忘了厨子是吧？你们不是已经把摊丁入亩这个政策给交上去了吗？有摊丁入亩来缓解朝堂目前的财政压力问题，大明宝钞就不需要...这么滥发了呀！”
朱元璋眼前一亮：
“诶！对啊！咱咋就把这个事给忘了呢？”
李明呵呵一笑：
“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好，毕竟这也只是一个缓解的办法，想要从根本上解决大明宝钞的问题，这样是根本不行的。”
朱元璋多多少少有点急不可耐了：
“别卖关子别卖关子！赶紧说！”
不仅仅是朱元璋，剩下几人也都眼巴巴的瞅着李明。
他们都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李明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能够决定大明朝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走向！
这时候可绝对不能错过啊！
当然了，蓝玉除外。
他盯着李明，主要是想等李明讲完，然后赶紧再开一瓶酒。
李明淡淡一笑：
“别急啊张老爷，这事儿其实说负责人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们开个银行不就得了？”
“银行？”
朱标眉头一皱：
“那是何物？”
“哦……倒是忘了你们不是我学生了，其实银行倒也简单，你们可以简单地把银行看成放大版的民间钱庄。”
朱元璋顿时不满：
“要这些民间的钱庄又有何用？你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地方上到底做了什么脏心烂肺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大点的钱庄，换个名字难道就能够改变大明宝钞的问题了吧？”
“非也非也。”李明摇头，“钱庄不过是民间小打小闹，而银行——是能救大明宝钞的利器。”
屋内众人顿时屏息凝神，连蓝玉也收回了盯着酒瓶的目光，竖起耳朵。
李明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众人道：
“所谓银行，便是朝廷设立的专管钱币之机构。其核心有二：一曰‘准备金’，二曰‘发钞权’。”
“准备金？”朱标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正是。”李明转身，竖起一根手指，“银行须以金银为‘锚’，每发一贯宝钞，库中必存等值金银。譬如存银百万两，则宝钞发行不得超百万贯。如此，百姓随时可凭宝钞兑换真金白银，自然信服，而且作为金融工具，他的妙用就更是多到无穷！就是有一个对皇帝来说小小的缺点....”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徐达忍不住插嘴：“可朝廷哪有那么多金银？”
李明轻笑：“诶，徐大哥问得好。所以第二步——这个对于皇帝来说的小小缺点。”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发钞权须独立于户部，交由银行专管。咱们陛下可派心腹监督，但具体发钞数额，需由精通术算的能臣核算，绝不能够任由陛下胡来，其实这个东西，说到底，限制的就是陛下和百官们对于财政的干扰，不能够让他们为所欲为！”
“荒谬！”朱元璋猛地拍案，“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能受制于区区银行？又为何不能够为所欲为？”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蓝玉缩了缩脖子，徐达低头喝茶，朱标却若有所思。
李明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
“首先这就不是咱们应该想的问题，大明死不死跟我什么关系？跟您什么关系？这是朱家的天下，不是老百姓的天下啊！他朱元璋要是想长长久久，那现在就得壮士断腕，要是现在想要吃这笔快钱，那就等着大明以后玩完呗！左右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
朱元璋脸皮微微抽动。
不是，咱就是朱元璋啊！
大明死不死跟咱有关系！
咱不仅仅心疼啊，咱还肉疼啊！
还有，他妈的，壮士断腕不疼吗？
朱元璋身为一介帝王，尤其是这个历史上可能最优秀的帝王之一，对于手中的权力是格外看重的。
他可以自己把权力分发出去，但是如果有人要限制他的权利，他绝对不会开心！
但眼下，朱元璋即便是再不满意，也只能咬着牙说道：
“那咱总归还是要把这个办法交给陛下的，陛下他不会同意这个办法不还是没有用吗？咱拿不到功劳你也赚不到更多的钱啊！”
“这倒是……那到时候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李明却丝毫不慌不忙：
“张老爷，您家做买卖时，可会让账房先生随便写数？”
见朱元璋不语，他继续道：
“治国如经商。您到时候就说，陛下若随意印钞，短看是占了便宜，长看却是砸了‘朱记商号’的招牌。届时百姓宁以物易物也不用宝钞，朝廷威信何在？”
朱元璋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靠。
神他妈朱记商号！
朱标见状，连忙打圆场：
“李先生此言确有道理。不过……这银行之权若完全独立，是否过于……”
“大少爷不必担忧。”李明对朱标眨眨眼，“银行官员仍由陛下任命，章程亦需陛下首肯所谓限制，不过是让发钞有据可依，而非全凭心意。好比农夫种地，总不能因今日口渴，便把明日灌溉的水一并喝干吧？”
这番比喻让朱元璋神色稍霁。
做生意其实咱老朱不懂的，但是这种地咱老朱肯定懂啊！
他冷哼一声：“说下去。”
李明摊了摊手：
“其实暂时也没啥要说的了，剩下的，也就是这个银行的所有官员都必须是那些精通数算杂学之道的人，那些只会说之乎者也的腐儒是绝对不能进去的，而且其实咱们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什么用，关键还是在陛下那儿。”
“至于更多的妙用....欸，这个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总之，想要大明宝钞发挥应有的作用，银行这个东西就该办下来，完成后，绝对是国之利器，相信皇帝如果知道了，应该会思考的。”
李明指了指天空：
“老天爷要下雨，我们自然就见不到雪，老天爷想阴天，我们自然也就晒不了衣服，该怎么办，都是陛下该思考的事儿，照不照着我的方法来，咱们管不到啊……”
“是啊，你管不到啊……”
朱元璋微微颔首，缓缓起身：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咱走吧。”
说着他根本没有理剩下几人，径直走出了房间。
只不过他那有点苍老的背影，在阳光之下显得有点颓丧，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