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此夜太极殿中是高宴瑶席,灯火阑珊如仙宫。
去年雪灾的缘故,宫宴也休了。今年算是佑儿头回进宫见这样场面,满目是珠玉琉璃,仙曲霓裳,人间哪得几回闻?
佑儿穿了淑人诰命衣裳,虽是厚重但看着华贵,随着宋辙到了前头坐下,却见沈谦旁边席位虚设,心中难免可惜。
待群臣满座,帝后才姗姗来迟,太子焞在皇后的怀中,头戴四爪金龙小冠,睁大着眼睛,煞有其事看着群臣,模样甚是伶俐可爱。
皇后温柔慈爱抱着他,任由他的手拨弄着凤冠上的东珠,谁看了都以为这是亲生母子。
弘德心中难免觉得这回是亏欠了承恩公府,趁着酒过三巡便恩赐邬榆为平昌伯,左右不过是个名头并无封地,三代人的俸禄嚼用,他还是能给的。
多年夫妻,皇后自然是看明白了弘德的意思,待承恩公府谢完恩,便将太子交还乳母手上,举杯敬弘德道:“臣妾多谢皇上。”
这出帝后情深自然引得群臣皆贺,佑儿跟着众人起身跪拜,再起再跪,一整夜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捱到席散出宫,坐回自家马车上,才取下厚重华丽的头冠,靠在马车上道:“没曾想宫宴竟然这般累。”
宋辙也取下朝冠,学着她斜靠着,将肩与她挨在一处:“辛苦夫人了。”
佑儿握拳轻轻敲着自己的脖颈,叹道:“人家沈夫人就没来呢,许是首辅晓得这场合辛苦,心疼夫人呢。”
这话自然是玩笑,宋辙“哎哟”一声,笑着赔罪道:“是为夫的错。”
他轻轻捏着佑儿的肩替她解乏,见佑儿眯着眼打瞌睡,才小心翼翼揽她入怀。
这马车何时到家的,佑儿真是不知道了,她向来是好眠的人,只要睡着了打雷也不会醒。
只在宋辙替她褪去衣衫时,才虚睁开眼嘀咕了两声,像是责备吵醒了她,而后又转身睡去。
“真是没良心的。”宋辙无奈,这夜里折腾许久才收拾了自个儿。
转眼便是三月初六,长龄一岁又半,正是爱跑爱闹的年纪。
今日跟着爹娘来看小姑嫁人,虽不知这是何意,但看着满堂的红绸,人人都是笑脸,也跟着拍掌叫好。
佑儿今日将他打扮得喜庆极了,尤其腰间的小金葫芦甚是惹眼。
见着妙宁娇艳如花,竟挣开佑儿的怀抱,举着手就朝妙宁跑去,闹着要小姑抱。
“好呀,这是连母亲也不认了!”佑儿佯装生气道。
长龄机灵,乐呵呵笑道:“要娘亲,也要小姑。”
又把自己腰间的葫芦取下道:“送小姑!”
妙宁脸红不好意思要,佑儿解释道:“这可是长龄的心意,上元节就买了,只等着今日呢。”
笑闹之中,吉时已到,邬榆穿着大红喜服满面春风,骑着高头大马在迎亲队伍的前头。
宋辙在前院堵门,还出了题教考他,可知宋辙是榜眼出身学富五车,因此这些日子邬榆看了不少书,只等着今日用在正途上。
谁知这第一问就将他考住,好在邬家跟来的亲朋有得力的,没过多久便对答了上来。
宋辙晓得他喜武不喜文,便笑道:“这剩下的题我也不考你了,不过嚜,红包是不能少的。”
邬榆掏出沉甸甸的荷包就压在宋辙手上道:“好兄弟,银子是管够的!”
说罢便急不可耐往妙宁闺房跑去。
众人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唯有宋辙见他轻车熟路的脚步,眉目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妙宁今日是真舍不得刘氏,足足让邬榆做了三首催妆诗才舍得出门。
虽说有宋辙做主。刘氏与徐知府已和离好一阵了,可今日还是准他这个做父亲送嫁。
到底是亲生骨肉,徐知府原先本想说些好话恭维邬榆,这到了嘴边就成了托他照顾好妙宁。
邬榆给足他泰山的面子,拱手作揖道:“岳父放心,小婿必不会让妙宁受半分委屈。”
佑儿旁观了一场婚嫁,想起自己与宋辙皆是无父无母的,因此并未像模像样的嫁娶一场。
可她虽感叹却不觉得可惜,回眸看着宋辙抱着长龄在旁,已是满足当下。
待陪刘氏吃饭说话,回府已过黄昏。
长龄兴奋了一整日,还没回家时就在宋辙肩上沉沉睡去。
宋辙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支玉簪,眼眸里尽是柔情似水:“夫人嫁我时委屈了。”
玉簪插入发髻,佑儿对镜打量,状似竹枝清淡素雅,满意笑道:“哪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各家各户的日子不同,怎能事事与旁人相提并论?”
软榻上,佑儿不知何时被宋辙欺身压下,衣衫交叠垂落在地上诉说着旎旎风光。
宽大的手掌转而将佑儿抱起,而后落在她的后腰上,轻柔又缓慢揉着她的腰肢,耳鬓厮磨道:“夫人今日也辛苦了,可要为夫帮你揉揉?”
佑儿唇瓣抿了抿,随着他的动作面颊生了绯红,羞红了脸道:“不辛苦……”
可腰肢却不自觉更贴紧了些,宋辙一笑,手上的动作愈发缓慢了些:“看来夫人喜欢为夫的手法?”
两人的耳尖逐渐发红,佑儿只觉得宋辙搭在他腰间的手如烫手山芋般,十分熨烫。
宋辙见她不安的扭动,眼中惊起一番晦暗神色,将地上她落下的亵衣捡起,而后当着佑儿的面,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并蒂芙蓉。
夜风撩人,素色罗帐灯昏,绸被下的一角露出一支纤纤玉手想要握住床架,可只出来那一霎那就被捉了回去。
只听得帐里几声绵软轻哼,带着娇与嗔,其余滋味到底是意味深长。
清明前后,沈谦替天子巡狩山西时被刺杀的消息传到玉京,一时间传什么话的都有。
有暗地里拍手称快,说是沈谦平日里暴戾冷酷,活该被人记恨,也有人害怕朝廷局势会有变动。
好在四月芳菲尽时,人是平安回来了,不过不同于往常那般昼夜扑在政务上,到底是精力缺失了些。
内阁大半条子都是宋辙在拟批,平日里玉福宫也是他去得多些。
朝廷大臣都不是傻子,这一来一回的还看不出其中深意?
可其中内情,宋辙却听了吴泱提起,弘德是怕沈谦去山西查出什么,这才让暗卫下了死手。
至于是什么?吴泱不知,但宋辙是一清二楚。
无非是当初倒卖官粮的事,弘德生怕还有什么残余线索留下,这才不惜痛下杀手。
难怪古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想到沈谦的遭遇,宋辙也有些后怕。
只是他并未将弘德看作明君,也没把皇帝当作圣人,因此比大多数人更会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