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跟随常公公再次踏入凤仪宫，吕皇后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明黄色的凤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臣杨洛，参见皇后娘娘。”他恭敬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殿内，四名宫女垂首而立，常公公守在门边，看似平常却暗藏戒备。
“驸马来了。”吕皇后缓缓转身，指尖把玩着一串翡翠佛珠，“知道本宫为何急着见你吗？”
佛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杨洛保持着行礼姿势：“臣愚钝，请娘娘明示。”
“城西梨花巷，苏宅。”吕皇后每说一个词，佛珠就响一声，“那里面住着什么人，驸马可查清楚了？”
杨洛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显：“回娘娘，臣追查红玉命案线索，发现她生前曾去过梨花巷送信。”
“哦？”吕皇后凤眼微眯，“什么信这般重要，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殿内温度仿佛骤降，杨洛知道此刻每句话都至关重要，他微微直起身：臣怀疑此案与谢尚书有关，故冒险探查，那宅中住着一位苏姓女子，似是谢尚书外室。”
翡翠佛珠突然停止转动，吕皇后缓步走近，绣着金凤的裙裾扫过光可鉴人的地砖：“只是外室？”
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龙涎香的气息。杨洛垂眸：“此女身份确有蹊跷，臣正欲详查”
“十五年前，玉贵妃被告发施行巫蛊之术。”吕皇后突然道，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陛下震怒，赐死玉贵妃，而她年仅九岁的女儿清河公主据说已随乳母投井自尽。”
杨洛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吕皇后果然知道苏婉儿的存在！
“娘娘的意思是”
吕皇后转身走向凤座，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香风：“本宫要郑谢两家谋反的铁证，至于那女子”
她顿了顿，“事成之后，本宫可以当从未见过她。”
这是个交易，杨洛瞬间明白，吕皇后允许苏婉儿活着，前提是要帮她铲除政敌。
他谨慎回应：“臣定当竭尽全力。”
这个条件，杨洛还真没拒绝的理由，不说谢家和杨家的恩怨，单单是郑家想利用南疆防线做文章，这点杨洛就不能坐视不理，因为镇守南疆的守将是他爷爷杨南天，一旦防线被攻破，守将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是尽力，是必须。”吕皇后指尖敲击扶手，“冬祭大典前，本宫要看到要看到证据。”
杨洛心头一震，冬祭大典正是密册中郑家计划发动政变的日子！吕皇后这是要抢先下手？
“臣这就去办。”
“且慢。”吕皇后忽然唤住他，“听说你身边有个叫林穗儿的丫头？”
杨洛浑身紧绷：“她是臣的贴身丫鬟。”
“本宫很喜欢伶俐的姑娘。”吕皇后意味深长地说，“改日带她进宫给本宫瞧瞧。”
这分明是警告，把林穗儿当成了人质威胁，杨洛强压怒意：“臣遵旨。”
他离开凤仪宫后，脸色就变得琢磨不透起来，夕阳将皇城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吕皇后那无形的掌控力，笼罩着整座京城。
杨洛刚踏出宫门，担心他安全的虞惊鸿便从暗中闪出：“怎么样？”
“先回府再说。”杨洛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宫墙上若隐若现的禁军身影。
回到杨府书房，林穗儿和柳青早已等候多时，杨洛将凤仪宫中的对话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吕皇后暗示知晓苏婉儿身份的部分。
“谢崇山的账本必须尽快拿到。”杨洛取出苏婉儿给的钥匙，“惊鸿，你今夜潜入梨花巷”
“不行。”虞惊鸿摇头，“我刚从那边回来，谢府增派了人手，苏宅已被严密监视。”
柳青突然开口：“我可以去，谢府的人不认识我。”
杨洛审视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想起她在郑府的机敏表现，陷入了思索。
这时候林穗儿也站出来说：“少爷，我跟柳姐姐一起去，我熟悉皇城的巷道。”
“这……”杨洛有点犹豫，毕竟这是去冒险，万一出了事可不得了，他舍不得让林穗儿去。
柳青说：“让穗儿跟着吧，我会照顾好她。”
杨洛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还反复叮嘱：“记住，只拿账本，别惊动任何人。要是遇到危险，马上撤回来！”
待二人离去，虞惊鸿关上房门：“你在宫中还隐瞒了什么？”
杨洛苦笑，知道瞒不过她：“吕皇后知道苏婉儿的存在，她暗示可以用郑谢两家的罪证换取苏婉儿的性命。”
虞惊鸿皱着眉头说：“这不太对劲啊，皇后当年和玉贵妃仇那么大，按说不会留苏婉儿活口。除非……外面传的那些事是真的。”
杨洛忙问：“什么传言？”
虞惊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最近皇后借着白莲教的事，把朝廷里反对她掌权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特别是那些支持东南双王进京的官员，都被她找借口杀了，现在朝廷里，除了四大公卿家族的官员，剩下的全是她的人。”
“还有传言说，她打算立安乐公主李飞雪为储君，自己则以皇太后的身份继续临朝称制，可安乐公主的势力都被皇后弄没了，公主就是个傀儡……”
话说到这里，杨洛自然明白那个传言是什么了，“皇后打算效仿武则天，登基为帝？”
虞惊鸿脸色凝重地点头：“没错，之前朝廷里有好几派势力，像皇后自己的人、镇东王的人、镇南王的人、安乐公主的人，还有一些观望的人，现在公主的人没了，上次灵州私盐案，皇后借机敲打了一番镇南王，南王的势力也不行了，镇东王的影响力主要在文化圈子，对朝廷的实际控制没那么强，那些观望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看谁厉害就跟谁。这么一来，整个朝廷基本都在皇后的掌控之下了，她若想效仿武则天，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名正言顺的由头。”
杨洛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无意识喃喃道：“可这个由头，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