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药

江昭扁了扁嘴,不想认下这句话,甚至伸手在方才重锤的地方轻揉了下。

她嘴硬道。

“我明明是主动帮你,哪有欺负?”

回应她的是晏为卿深沉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平稳,绵长。

他睡着了。

“……”

江昭怀疑他在装睡,一只手撑起身子,掀开帘幕,借着月光看他。

杏眼目光流转。

舒朗的眉眼即便是在熟睡中也难掩疲惫,许是思虑过多,睡梦中也下意识眉心紧蹙。

从净恩寺回来后,他一边操持婚事,一边处理朝政,精心准备的婚宴并不顺利,至少她这个新娘不算配合。

求欢被拒,新婚第二日上值,忙碌整日。

她眼睫轻颤,伸手抚平他眉眼。

平日里最为勤勉、严以律己之人,阻挡不住困倦,在谈话中睡去。

江昭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晏为卿累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她眨巴下眼,动作放轻,重新躺回他怀中,轻靠在他身侧,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他腰身,任由冷香将全身肆意包裹。

泪水划过脸庞,江昭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已然落下。

若晏为卿是兄长,那她如何无理取闹都说得过去。

可他不愿意给她当兄长了…

她哪里还有资本让他无底线的原谅,若虚无缥缈的心动散去,后果…江昭不敢去想。

困意难挡,在阖眼的前一刻,江昭想起三年前的药…

若她中了药,晏为卿定然不会看着她痛苦。

那么一切都能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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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昨夜子时才睡,一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她下意识去碰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晏为卿又走了?

江昭心中一急,赶忙坐起身来,一把将床帐撩开,猝不及防地看见晏为卿赤裸上身,站在床榻旁。

他只着亵裤,手上正拿着衣衫,显然也是刚起身不久。

所以是她误会了。

江昭面上有些尴尬,视线粘在他身上,好半晌才艰难移开。

“那什么…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呢。”

晏为卿神色淡然,动作利索将衣衫穿戴整齐。

“七日假,一日都不能少,这话是你说的。”

江昭撇撇嘴,也没了睡意,盘腿坐在榻边,一手撑着下巴,欣赏他穿戴整齐。

“我说一句你便听一句,晏为卿,你要是真喜欢我,就应该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我的想法。”

她此番话令人无法反驳。

晏为卿穿好中衣,轻瞥她一眼。

“我若是能猜到,就不会被骗了这么多年。”

江昭轻“哼”一声。

“那就是你不够喜欢。”

她在晏为卿去拿玄黑衣袍时,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衣橱里的天青色的那件。

“你穿那个,还有,把那件黑的丢了,丑。”

她随心指挥。

“日后你不准穿黑衣。”

晏为卿听令而为,天青色长衫浅淡的色泽晕染,恰似宣纸上洇开的水墨,像薄雾笼着远山。

锦缎垂坠如瀑,衬得他身姿挺拔,肩若刀裁,腰如劲竹,浑身多了几分对旁人的清冷疏离,她是例外。

江昭十分满意,理所当然地要求。

“我是你娘子,日后你穿什么都要听我的!”

晏为卿将袖摆理整齐,没应下她这句话。

他用玉带将腰身扣紧,这个人看不出昨夜痴迷的模样。

“可还要睡?”

江昭望着他背对着光的身影,青衣磊落,乌发披散,被一根发簪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在脑后。

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不睡了。”

晏为卿点头“嗯”了一声,去取来湿帕子,帮她洗漱。

书房很大,可留于休息的地方很小,连梳妆台都没有,江昭仰面任由他擦拭脸。

“今日你要外出吗?”

晏为卿垂眸,一手托住她下巴,一手执帕,擦完眼睛后擦嘴,略微圆润的脸被掌在手中,触感极好。

“不去,休假。”

江昭弯起眉眼,“那你在家中等我。”

等她回来给他一个大惊喜。

晏为卿只当她要去书铺。

“太子殿下午后会来,你可要见见?”

江昭将头摇成拨浪鼓似的。

“不见不见,你记得让他早些回去。”

可别误了大事。

晏为卿取来衣衫服侍她换上,江昭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丝毫不羞怯,打了个哈欠伸手指使他穿衣。

女子襦裙极为繁琐,他摸索了半日,才有头绪。

“殿下是你兄长。”

这是要劝她不计前嫌吗?

江昭狠狠跺脚。

“我不想听这个!”

她记了五年的账,哪能随意抹平。

“他现在待我的确不错,可那些好有没有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不会因为他过得很好。”

“但齐玄舟那五年的冷脸是真的让我处境更为艰难。”

国子监人尽皆知,江昭讨好太子被拒,谁都能看不起那个乞儿出身的江昭。

她别过脸去,眼眶泛红。

“当然,他不明真相,只是单纯讨厌一不是有意为之,但我就是记仇。”

晏为卿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殿下是你兄长,他主动来晏府,是想见你,我身为臣子赶不走太子殿下。”

江昭扯起他宽大的衣摆擦干眼泪。

“真的不是劝我不要小心眼?”

晏为卿轻笑出声。

“小心眼才好,这样阿昭就能讨厌所有人,只看得见我一个。”

他能站到江昭身边最大的本钱,就是没被她记恨。

江昭这才心满意足,还不忘强调。

“是你要成亲的,现在我们是夫妻,我一个人心眼小就行,你的心眼要大,不能记仇。”

她公主架子摆得十足,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晏为卿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走吧,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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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午膳后本想直接去沈青词的聚膳坊,不料在晏府大门被齐玄舟堵了个正着。

齐玄舟见着江昭下意识弯起眉眼。

“阿昭!”

江昭不想理他,越过他出府,齐玄舟丝毫不在意,紧随其后。

“阿昭,你可是要出府去书铺?今日秋闱,书铺那书生没空打理,你独自一人去只怕忙不过来,我去帮你可好?”

她加快步伐。

“不用,今日生意一般,我忙得过来。”

齐玄舟依旧紧跟着她。

“那…”

江昭烦不胜烦,停下脚步,她直接翻脸,对着他厉色道。

“你烦不烦?看不出来我不想见你吗?”

两位殿下吵架,一旁的太监侍卫低着头,无一人敢上前。

齐玄舟被吼了一脸后,呐呐低头。

“是我的错…”

气氛沉默片刻,安静到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声响。

江昭看着他低头,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一身蟒袍的气质未曾显露半分。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移到别处。

“你不用如此讨好,好歹一国太子,同晏为卿好好学,端着点姿态,你从前做得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