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困局

第四百六十九章 困局

反对重审镇北关的声音太多,不,几乎全是反对。^b-i!x′i+a.6*6!6-.¨c,o+m!

一国之君驳了誉王的请求,因为生气,甚至都没再提赏赐一事。

散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唯独誉王顾承嵩依旧跪在金殿之中。

他双目充血的看着高位上那张空空的龙椅,捏紧的拳头发出骨结交错的声响。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那个制定规则的人,上位者目之所及,生杀予夺轻而易举,戍边保国的将军却连保有清白的权利都没有!

将军尚且如此,更遑论普通人。

“王爷……”

几位官员上前搀扶誉王起身,又轻声劝告:“过去的都过去了,莫要太过执着。”

誉王看向他们,很想多问一句,如果是你们冤死在这金殿之上,难道也能被一句‘不要执着’轻飘飘的带过?

但当他看向这些人的时候,莫名生出一股悲凉,他怎么就忘了呢,曾经拥有铮铮傲骨的朝臣早就在二十年前的谋朝篡位中化作了流入暗渠的血水……

“走吧,回去吧。”

这次说话的是许国公,他在在誉王肩头拍了拍,示意外甥跟自己一道出宫。

步出殿外已是日头高升,秋日天高,无云无风,阳光都变的刺眼了许多。!1+3¨y?u?e*d*u_.`c+o¢m!

誉王垂下长睫,边走边说:“为什么不让我重审。”

许国公叹了口气:“真相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誉王又瞬间扭头向许国公看去,双目充血!

所以说,这朝上重臣,也都不是两眼抹黑的傻子!但却从未动过要为叶临风平反的心思!

“那我请问,真相是什么?”

听外甥咬牙切齿,许国公依旧镇定如常。

他边走边说:“镇北关粮饷出了大问题,户部出了永远也对不上的坏账,皇上要兴建神宫,用黄金铸造三清神像……你觉得这些事情之间就没有任何关联吗?”

“你怕我查到皇上头上?”

“你既然能提出翻案,必然已经知道皇上脱不了干系。”

“先祖古训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要他同罪,不要他血债血偿!我只要他还叶家清白,慰藉亡魂!”

“你……”许国公停下脚步扭头看他,认真说道:“你兄长,他会这么做吗?”

说完,不等誉王回答就摇摇头负手向前走去,前头,张太傅正跟群臣有说有笑,许国公快步加入其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承钧戴着面具站在原地,高大如他,双腿沉重的迈不开一步。

如果是兄长他会怎么做?

兄长是个为大局着想的人,如果他当年知道矿山案的真相是为了酝酿一场宫廷政变,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先帝之死的真相公之于众吗?

天下众生,枉死的性命,翻阅青史的后人,就活该要被蒙在鼓里?

顾承钧有些喘不上气,但他却始终没有动摇自己心底最坚定的信念!

没错,他就是要一个真相!

哪怕明知始作俑者永远不会伏法,追寻真相的人也会如他兄长一般被湮灭于黑暗之中,他也想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不是兄长,他是顾承钧!

思及此处,他迈开步伐迎着日光大步向宫外走去。′d-u¨s_h,u′8/8..\c?o′m_

宫门口,百官都上了各自的马车离开。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人正笑眯眯的等着他。

薛百岭穿着文官的绛色朝服,映的他红光满面。

“誉王殿下。”

顾承钧站定在他面前垂眸看他:“侯爷有何指教?”

“今日早朝,下官观王爷似乎有惑未解?不知下官有没有这个荣幸为王爷解惑?”

“侯爷这是要做本王肚里的蛔虫?”

薛百岭呵呵一笑:“不敢不敢,不过是想提醒王爷一句,您尚还年轻,何必去抓着镇北关的事情不放呢,别像当年查矿山案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所以侯爷一直在给本王回头的机会?以为杀了本王,便可将真相就此掩埋?”

誉王比文昌侯高出一个头不止,这样垂眸看他的时候,眼底寂冷深邃,恍如带着无形的压迫力。

文昌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试图和这个年轻人拉开距离,但誉王却又迫近一步。

“侯爷以为我去岭南,就只是去岭南?你以为你杀了方衡,本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薛百岭,你杀错人了。”

文昌侯虽然还在笑,但嘴角却有些僵硬。

他就知道,方月栀不可能无缘无故知道那么多事情!方衡一定知道什么,且透露给了方月栀!

方衡死了,方月栀也必须死,否则——

“大周百姓,青史后人,有权知道二十年前这座宫殿之内发生过什么!”

听誉王如此说,薛百岭更加确信——方月栀必须死! 目送誉王上了马车,薛百岭眼底杀气翻涌。

誉王一定掌握了什么,一定已经查出了真相!

他今日在朝堂上并不是真的想为叶临风翻案,这是一次试探!如果皇上同意,他要做的可就不单单是为叶临风翻案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薛百岭重重叹了口气,又回头看向穹宇巍峨的宫中。

他当年如承诺中的一般迎回了那位四皇子,只是不知这位已经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的四皇子是否还记得对他的承诺。

如果将来真有一天重演逼宫的戏码,他薛家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是时候了,文昌侯暗想,既然有人坐腻了那个位置,换个人也未尝不可。

反臣,哪怕只做一次,也会上瘾。

他扶着仆人的手上了马车,苦笑:“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再为儿孙做最后一件事吧,再保他们二十年的荣华富贵,至于以后……儿孙自有儿孙福!”

仆人不解,但也不敢多言。

这边,薛百岭已经心有定算,深宫之内,那位退朝回到书房的一国之君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久坐未动。

内监本想为他传大天师前来,但弘恩帝却摇摇头。

“大天师已然得道,已经悟得三界真妙,哪知我们凡人的贪嗔痴啊……”

更不知他一心求道飞升不过是惧怕死后入阿鼻地狱受亡魂反噬,他亲眼见过御渠之中流淌着粘稠的血水,亲眼见过那一双双凸出的眼珠子映着他不会消失的身影。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地狱深渊,无数双手挣扎探出,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拖入其中!

父皇说的对,他贪心不足却无勇无谋,他不适合做皇帝,更不配做皇帝,可现在他后悔了,他还能再回到过去吗?

回不去了,莫说无法回头,就是前路,他也不敢涉足,每日战战兢兢,只盼着早日得道好摆脱这些凡人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