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纷,如白盐纷纷而落,黎家各处灯火通明,有烧纸钱味道和烧香的烟雾。
太夫人院中冷寂一片。
那像极了从前的碧萝女娘侯在太夫人身边,只负责看管,并不负责照顾。
太夫人躺在榻上:为何不生火,你们这帮子人滚蛋,想冷死我?
碧萝面无表情:您老还是别说话了。
太夫人气得踢被子:你们这些刁奴,我要发卖了你们——
黎若棠走了进来,手中握着一卷图纸。
初禾和知夏在一旁给她执灯。
碧萝退了出去,那太夫人看着黎若棠进来,撑着力气坐了起来,目光凶狠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这个外人的伺候。
黎若棠:你的曾孙女黎明樱方才差人来传话,说她要悔婚,在吴家大闹了一场,被吴家主母关了禁闭。
太夫人不相信的摇头:怎么可能?
黎若棠让初禾递上东西,一个手绢包着一根小拇指。
手指上,还有太夫人亲自给曾孙女戴上的玉石戒指。
太夫人恐慌的拿着手绢起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黎若棠:这不就是你盲目给自己曾孙女选的婚事?吴家那是什么虎狼之窝啊,吴三郎院子里三十三名婢女全是帐中人,人家婢女怀了孩子要生了,这才赶紧找个正妻回去好给孩子挂名的,别家悄悄打听就知道的门路,就太夫人你上赶着嫁曾孙女。
太夫人惊慌的问:“阿樱,阿樱她还好吗?”
黎若棠语气冷漠:黎明樱嫁去拜完天地后,便被夫君晾在一边和丫鬟鬼混,她不堪受辱,愤怒责骂丫鬟却被夫君一脚踢开,婆母说她多事让她跪祠堂,她一怒之下砍了自己手指送回黎家来。
太夫人慌了:我要去把我阿樱接回来,我要去给她做主,他吴家怎么能这么做!
黎若棠:你接不了了,因为太夫人你也自身难保。
太夫人:滚开,你在胡说什么?
黎若棠走到她面前,缓缓拉开手中图纸:我是来让太夫人选一个安身之地的。
太夫人怒目而视:什么安身之地!
黎若棠看着她,缓缓展开图纸,里面是几处荒山的位置。
她轻言细语道:太夫人死后肯定是要掩埋的啊,不然停在屋里气味难闻,煞风景。
太夫人看着图纸上都是荒山野岭,气得拍被子:你这个贱人咒我死?老妇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死,我要长命百岁的。
黎若棠:太夫人不挑?不挑的话,就只有乱葬岗着一个选择了。
太夫人气急败坏:你再胡说,我让人撕烂你的嘴!
黎若棠微笑:我没胡说,太夫人,你就要死了。
太夫人看着她的深情,突然往床后退:你想谋害我?黎明若,你要是敢,整个黎家不会放过你的。
黎若棠目光笑意藏刀:黎青钰是怎么被你害死的,你说,你不放过黎家,还是黎家不可能放过你?
黎青钰是王氏的小儿子,是黎若棠的弟弟。
太夫人瞳孔收缩:他自己落水死的,关我何事——
黎若棠厉声道: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你的奴仆秋彤全都招了,如今已经被活活打死,你害人性命,死有余辜!
太夫人开始身体发抖,苍老的脸此刻露出恐慌:怎么?你要替黎若棠报仇?休想,黎家没人敢动我——
黎若棠缓缓收了图纸:我不动你,自然有人动,吩咐下去,太夫人选好了,她自知罪孽深重,要埋在乱葬岗的枯树丛里,日日受怨气侵扰,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太夫人激动的在床上扒拉她,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你不会,你不可能——
黎五郎到——
外面仆从传声进来,黎秉允身后带着两个小厮进来。
黎若棠看到他,兀自退开。
黎秉允和她对视了一眼:等会可能会吓到你,若若,你先出去吧。
黎若棠点头,带着侍女走了出去。
而太夫人在看到黎秉允时,仿佛看到救命稻草,爬过去抓住了黎秉允的衣摆:允儿,这府上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你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黎秉允缓缓蹲下,看着自己曾祖母:是有人要害曾祖母,但是,那个人——是我。
太夫人抓着她的手指猛然收回,满脸不可置信:允儿,你说什么?
黎秉允:“你曾经杀了黎青珏,害死王氏的丫鬟,你不死,难解如今家主之恨。”
太夫人摇头:“那就让他滚出黎家,允儿,你不会害曾祖母的。”
黎秉允苦笑:曾祖母,你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你活了这般久,黎家何至于如此境地,从你因妒忌之心将黎家弄得天翻地覆,从曾祖父奔走道馆不回开始,黎家三代人在你手上,你威严教养之下尽出恶毒、废物之辈,我母亲嫁到黎家面对一个烂鬼,终生错付——
自己曾孙的一字一句,无不是在扎她的心。
褚秀兰仿佛一下苍老十岁:你居然如此看我——
黎秉允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来送曾祖母一程,好结束黎家这三代人的烂账。
两个小厮走到太夫人身侧,太夫人吓得指着黎秉允:黎秉允,你谋杀祖宗,你良心何在!
黎秉允眼中晶莹一片,他握紧手指:黎家没有你作妖,才能蒸蒸日上,黎家安好,我良心便在。
褚秀兰大喊大叫起来:不可以,你不可以杀我,你曾祖父还没走,我们得葬在一起——
黎秉允:不会的,曾祖父会和王氏葬入鸳鸯棺,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而你,按照家主之意,不得入祖坟。
褚秀兰佝偻着身体,小厮将绳子套在了她头上,她剧烈挣扎,大喊着:黎秉允,你好狠的心,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善终,诅咒你一辈子也别想快活——啊——
黎秉允死死的咬住嘴唇:——
小厮开始动手,用力拉住了绳子——
褚秀兰拼命蹬着腿,极力求生。
屋外,黎若棠听着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她在明黄灯笼下的面容带着一抹凄凉冷意。
抬头望着这漫天大雪,她心中默念:娘,弟弟,我给你们,报仇了。
好一会儿后,黎秉允慢步走出了屋子,他面色惨白,身子有些僵硬。
在雪中缓缓走着,像是少了三魂七魄一般。
黎若棠撑着伞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上的雪:孙婶婶给你煮了安神茶,你回屋子喝下,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后,把今夜的事情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