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曹参军拿着血书感慨:“确实如黎四娘子所说,血书里,白三娘因对其夫君失望透顶,写下血书,说一翡玉糕今后只传黎若棠一人,与梅家无关,黎若棠再寻传人,全凭她心意。”
梅呈玖立马说:“不可能,我娘什么时候写了血书!”
黎若棠嘲讽的问:“哪里来的血书?你娘被逼死时,你在哪里?“
梅呈玖瞳孔放大,他在哪里?他那时候在——
门口突然骚动起来。
“他在想办法怎么休了我娘,然后娶他的青梅竹马刘家女娘,因为白三娘自焚之时,他正在和刘家的女娘幽会。“黎廷生一身威严进入千金台,面带怒色和嫌弃。
梅呈玖看到黎廷生,神色三分愤怒七分不甘。
愤怒是方才黎庭生说了当时之事,不甘是他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少年,如今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将他也赶出梅家的。
黎廷生走到梅呈玖面前:“还记得我吗?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叫过你一年的父亲!”
梅呈玖浑身一颤:“你忘了你曾经和黎若棠来到梅家,梅家供你吃喝、读书,你不记得了吗?”
黎廷生看着众人:“大家可能都知道,我是黎若棠收养的孩子,那一年,梅家来接回白三娘,也顺带将我娘还有我兄弟二人接回去,我娘念着白三娘恩情,在梅父哄骗下,嫁给了这个薄情寡义的梅呈玖,梅呈玖婚后对我娘刻薄至极,不让她出门不许她见任何外人,我娘做的生意他全都给夺走,让我娘在梅家痛苦不已——”
梅呈玖冲到黎廷生面前:“一个嫁了人的女子,还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是在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娘,可她不受教化,野蛮至极,为了做生意用尽下作手段,哪个女娘如她那般心思歹毒。“
黎廷生眼中带着红意:“梅呈玖,你别忘了,白三娘自杀后,是我娘每日抛头露面撑起了梅家,梅家生意回苏你和你爹坐享其成,便要将她当成笼中鸟,囚禁在内宅,试问天下,有你这种卸磨杀驴的吗?你那时候对我娘说的话恶毒虚伪,伤人至极,后来,你将我们母子三人赶出梅家时,我们身无分文,我娘她才十八岁啊!便带着两个孩子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百姓又是愤慨:“太狠了啊,原来曾经的第一女商户,吃了这么多的苦啊。“
“天啊,这梅家做的也太绝了吧,怎么能把人赶出家门。”
黎廷生看着梅呈玖咬紧了后槽牙:“怎么,还不承认吗?”
梅呈玖:“放屁,我虽然休了她,但是我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傍身!”
黎廷生握紧了拳头:“我们要是拿到了这个钱,我娘就不至于靠大冬天替人浆洗衣服,每日挣得三个馒头她还只吃半个,为了拖着我们兄弟回汴京,她一路乞讨,受尽苦楚!”
梅呈玖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给了钱的。”
黎廷生反问:“是吗?梅老板,你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你的钱到底给了谁,我黎庭生敢说,谁拿了你这个钱,谁就不得好死!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梅呈玖听完,后退了一步,眼底仓皇失措。
他在想,怎么可能,他一直以为,黎若棠有这笔钱,她那般聪明,一定很快就能翻身的。
甚至后来在融城听闻汴京城第一女商户是她,他都觉得她肯定是靠自己这笔钱做起来的。
黎廷生转头看向黎若棠:“若若,这里脏,你不必在这里。”
他从前年幼,在她受到欺负时,只会紧紧的拉着她的衣服哭泣。
而如今,他终于能成为一个,为她遮挡起一片天的人。
黎若棠红了眼眶,明白他的意思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庄丽娘陪着她,眼睛通红:“若若,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这么多苦。”
黎若棠坐在二楼窗沿边,靠着窗台,目光带着释怀的笑:“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庄丽娘:“可是伤害过你的那些人,好多都还活着。”
黎若棠抬头迎着窗外暖阳:“我坚信,总有一日,我会通通了结他们的。”
那一千两不翼而飞的事情,梅呈玖疑惑了一阵,说道:“此事已经事陈年往事,她也已经去世了,多说无益,但是我娘的秘方,我还是想带回梅家。”
钟复走了出来:“药糕秘方,就算失传,我也不会给你们。”
梅呈玖:“钟复,你这又是何必?”
钟复冷声道:“你们梅家的人,谎话连天,当年欺负我师祖和师傅,如今这两人都不在了,你们还来欺负她们在天之灵,法曹参军,梅呈玖毁我千金台名声,事该如何处理?”
法曹参军:“当赔礼道歉,集市张贴告示为千金台澄清。”
钟复:“那明日前,我希望在集市看到。“
法曹参军:“我会督促的。”
黎廷生看着梅呈玖:“你还在这里碍眼?”
梅呈玖欲言又止,十分不甘心。
“爹,我们先回去再去。”梅青青拉着梅呈玖离开,千金台恢复了往日。
但是街头巷尾,都在传当年黎若棠的过往经历,这位二十年前的汴京女商户,曾把生意做到汴京城半个首富。
如此堪称传奇的女娘,原来也曾经历婚姻不幸,被迫下堂——
这一晚,黎若棠搬进鸳鸯阁。
院中点了许多灯火,黎廷生和林容倒像是给她乔迁新居一样,做了很多仪式。
而到了鸳鸯阁外,黎廷生冲她点头:“若若,进去看看。”
黎若棠海棠红裳曳地,轻步进院,腰间是林容说喜庆,给她挂了一串香薰小铃铛。
走起路来,清脆铃动,香薰浮动。
暮色四合间,忽有莹绿光点明灭流转,一只只萤火虫翩跹而起,萦绕蔓延直到那颗大榕树上。
闻拾一身素白色玉带束腰窄袖衣,高束马尾,金链发带垂在两侧,手中提着一盏乌木油纸糊的八角灯。
灯纸上画了梅花和美人,灯芯却不是火光,而是萤火虫散发出来黄绿色的光。
黎若棠艰难的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然后看到了整个院子里,处处都飞舞着萤火虫。
有些在梅花树上,有些在那秋千上。
初禾和知夏今日也穿的很喜庆,她们在院子里摆上了美酒点心,谢墨在那桌边用长笛为乐,奏了一曲金宵好。
“应该还没到夏天啊,怎么会有萤火虫的?”
她喃喃问着,目光看向了闻拾。
闻拾提着萤火虫灯走过来,笑意款款的说:“只要想寻,总能寻到。”
今日闻拾有些太过好看了,那种年少英气与温柔并存,周身在这漫天萤火中,格外夺目。
黎若棠身上将萤火虫提灯拿起来看了看:“这是抓了多少啊?”
闻拾负手,挑眉笑道:“也不多,清山有多少,就抓多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