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棠诩文总算知道还有哪里不对了。
棠浅吟身上穿的,根本不是昨儿下午遇到的那一身。
从布料颜色看,倒像是庄子下人穿过的。
棠诩文脑壳懵了一瞬,看看棠浅吟又看看裴行简,一个奇怪的念头升起。
他下意识指着棠浅吟问:“你,你们该不会……”
“在棠大人眼中,我如此不堪?”棠浅吟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赶紧打断。
“山匪险恶,对我用药,王爷赶去时出了点意外,我们二人双双落水,没有提前准备衣裳,只能在庄子上临时找。”
裴行简淡淡的看了眼棠浅吟。
棠浅吟有几分心虚,说话间不自觉看他,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他眸色清冷,仿佛天上的清月,遥不可及又清冷如霜。
棠浅吟生怕他拆穿,微微摇头。
裴行简收回视线,放下挽起来的衣袖道:“脏了三公子的衣裳,本王会洗干净派人还回去。”
“不知道棠二少爷来北镇抚司有何贵干?”
这是默认了棠浅吟的说法。
听到这个理由,棠诩文总算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棠浅吟是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长大的,亲自教导,除了她为魏垣做下不理智的事外,处处周道妥帖。
礼数规矩上更是挑不出问题,她不可能身为魏家的夫人还跟承恩王有什么。
棠诩文忍不住再度上下打量,尤其是裴行简身上那些新鲜的血迹,太过醒目了。
棠诩文嘶了一声,忍不住蹙眉:“不用劳烦王爷还了,浅修不在,这些衣裳用不上。”
裴行简倒也没推辞。
棠诩文又道:“听说棠浅吟被北镇抚司押解回来,家父担心出什么问题,命我前来查探情况。”
棠浅吟身子一顿,手倏然收紧。
父亲……还是担心她的,对吗?
不过很快,棠浅吟就反应过来了,质疑道:“太师从不听闲言碎语,怎么会知道我在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马车多招摇,你大摇大摆坐着,还掀开了马车帘子,谁不知道?”棠诩文并没发现不妥。
“不是。”棠浅吟微微蹙眉,纠正道:“我的意思,棠家规矩森严,下人不敢嚼舌根,棠太师怎会这么快知道?”
棠诩文一愣,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了。
棠诤最讨厌别人传没经证实的风言风语,府上的下人都知道,就算传,也绝对不会闹到棠诤面前。
今日,那小厮是直接通传到棠诤跟前的。
棠诩文回想着那小厮的样子,隐约记得是大门门房的。
那就更奇怪了,门房小厮要通报,肯定是给二门传话,二门再往内院通传。
为何那门房小厮直接越过二门进了内院?
“有问题。”棠浅吟轻声提醒:“棠大人回府后,只怕要肃清一番。”
“我会的。”棠诩文收回心思,眉头蹙的能夹死蚊子:“暂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刚才说事情跟浅修有关,怎么回事?”
棠浅吟下意识看向裴行简。
他说,比她说更让棠诩文信服。
裴行简自顾坐在桌前,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上残留的血迹。
在棠浅吟开口前,他淡淡道:“山匪的目标是棠三少爷的衣冠冢。”
棠诩文匪夷所思的瞪大眼,张了张嘴,却因为过于荒谬不知道说什么。
山匪疯了吗,不去打家劫舍,不去拦路设伏,打劫人家的衣冠冢图什么?
衣冠冢里面只有生前穿过的衣裳,棠浅修一个大男人又是武将,不可能用金银珠宝玉石首饰陪葬!
可事情是承恩王亲口说出来的,他不会撒谎。
棠诩文震惊的说不出话,裴行简补充道:“本王的人查到了些许线索,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山匪对棠小姐意图不轨。”
棠诩文嘶了一声,再度朝一身婆子打扮的棠浅吟看去:“你……有没有事?”
“多亏王爷到的及时。”棠浅吟微微垂眸:“没事。”
“没事就好。”棠诩文松了一口气,又追问:“山匪要浅修的衣冠冢做什么?”
“问题就出现在这儿。”裴行简放下手帕,哼道:“山匪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除了打斗中重伤身亡的,其他全是自尽。”
“本王怀疑跟敌国探子有关,棠小姐又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必然要回北镇抚司问话。”
棠诩文脑中闪过很多个可能:“浅修一直都在和西陵国作战的前线,难道是西陵的人?”
“目前还不清楚。”裴行简做了个手势:“本王还要继续往下追查,棠二少爷既是来接人的,现在可以带走了。”
“是。”棠诩文起身,神色复杂的看向棠浅吟:“父亲原是不让你踏进太师府大门的,既然跟浅修有关,你还是亲自去说吧。”
棠浅吟微微点头。
棠诩文走了几步,看着棠浅吟清瘦的背影,想了想,又折返到裴行简面前。
裴行简神色淡淡,并不惊讶:“还有事?”
“昨儿下午我也去了庄子。”棠诩文压低声音:“路上遇到了几个行迹鬼祟的人。”
“逼问问出是临安侯府派去的,我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关联?”
裴行简抬眸看他:“临安侯府跟太师府有姻亲。”
“呸!”棠诩文没忍住啐了一口,骂道:“什么姻亲,且不说太师府跟棠浅吟断绝关系了。”
“单说魏垣那孙子过河拆桥,辱没浅修名声,践踏棠浅吟,做出有悖人伦的事,咱太师府都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意识到自己激动了,棠诩文轻咳一声,骂声是止住了,却还是忍不住猜测:“嘶,还真有这个可能。”
“或许是魏家那孙子收了浅修遗孀,心里别扭,着人去掀了浅修的衣冠冢!”
裴行简提醒:“这么做对魏垣没好处。”
“怎么没好处?”棠诩文越发觉得真有这个可能:“谁都知道浅修和肖婉婉感情甚笃,形影不离。”
“浅修死后,肖婉婉还没跟太师府脱离关系,却又生了魏家的长孙,魏垣专门派人毁了浅修的衣冠冢出气!”
不等裴行简说话,棠诩文鄙夷道:“那种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不奇怪!”
裴行简微微挑眉,目光沉寂的盯着棠诩文。
棠诩文这人冲动,倒也不是全无脑子。
至少能通过那几个临安侯府的人,猜到昨晚一事跟魏家有关。
可惜,有脑子,却不多,完全猜错了方向。
太师府教出来的儿子,清正廉明,根正苗红,往最坏的方向想也仅仅能想到这点。
山匪,下药,关键词都在,他还是猜不到魏垣有多恶毒,妄图毁了棠浅吟的清白,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