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浅吟一时走神，样子落在老夫人眼中，形同失落。
老夫人赶紧哄着她：“你好好跟阿垣生下侯府嫡子，地位稳了，我自然会亲自交到你手中。”
“这山海图就算你看了也没多大用处，倒是阿垣子承父业，将来肯定也会以此立功的。”
“你们小俩口好好过，等侯府重塑辉煌，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棠浅吟笑不出来，整张脸板着：“老夫人的意思，我非要生下嫡子才能稳固地位？”
“那我在侯府这四年的付出算什么，在您眼中，难道我是自甘下贱？”
老夫人哂笑：“你这孩子，怎么还曲解我的意思呢？”
“那您是什么意思？”棠浅吟半分不让，咄咄相逼。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不耐了，她深吸一口气，笑意淡了：“浅吟，你说我能是什么意思？”
“阿垣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从边关捡回一条命回到皇城，你做妻子的不心疼他，却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肖婉婉闹腾。”
“这是第几次提和离了，你之前的要求我们都做到了，肖婉婉自己要去官府，我总不能缚着她的手脚，不让她出去。”
说到这，老夫人叹了一声，像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充满了无奈：
“唉，你年岁尚小，在太师府又是金尊玉贵长大，或许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不妨跟你说的更清楚点。”
“按照北域律法，不是你要和离就能和离的，再三说出口只会伤及彼此情分，不如好好过！”
棠浅吟轻呵一声：“老夫人不装了？”
“我没装。”老夫人看着她，那双曾经慈爱的眸子里冰冷一片：“只是为了家宅安宁，劝一劝你罢了。”
“你再三闹腾不仅丢你自己的脸，丢侯府的脸，连你父亲母亲和太师府的面子，也要因为你受影响。”
棠浅吟合上账本，神色恢复了冷淡，仿佛刚才的口角不曾发生：“绿蕊，送客。”
老夫人一甩衣袖：“说到这份上你还是不肯给台阶，吃苦的是你自己！”
说完拂袖而去，从背影都能看出满是怒意。
绿蕊眼瞧着老夫人步子越走越快，赶紧回到棠浅吟身边：“小姐，您给人气走了……”
“只许他们气我，不许我气他们？”棠浅吟继续看账本，冷笑道：“真把人当傻子了。”
“看老夫人这意思，也不会允许您轻易和离。”绿蕊担忧道：“彻底撕破脸，咱在侯府只怕讨不到好。”
棠浅吟闻言抬头，视线落在老夫人带来的那盅甜汤上，毫不迟疑的抬手取下发间银簪试探。
绿蕊看着她的动作，难以置信道：“您怀疑老夫人下毒，不可能吧，您好歹是太师府出来的千金小姐……”
话没说完，绿蕊目瞪口呆的止住了话锋。
棠浅吟葱白的手指捏着银簪，簪尖没入甜汤的那段，已经泛出了浅淡的黑色。
绿蕊愣了一瞬，后背已然出了一层冷汗：“真的有毒，小姐，他们怎么敢的！”
棠浅吟勾着嘴角，毫不意外：“他们能想出在庄子上利用山匪辱我清白的恶毒主意，还有什么事不敢？”
“这也是我吩咐你们万事小心的缘故，去寻墨瑟过来。”
“是！”绿蕊没有迟疑，立刻起身。
墨瑟是棠浅吟捡到的孤女，少言寡语，不喜欢热闹，一身绝顶医术却不想示人。
两人相识六年，是难得的知己，棠浅吟让墨瑟挑了个喜欢的事，在她名下的铺子里做香膏脂粉。
现在侯府危机四伏，她不得不请墨瑟出面。
她也庆幸以前尊重墨瑟的选择，从未对魏垣和侯府亮出墨瑟的本事，以后墨瑟跟在她身边，也不会惹得他们怀疑。
墨瑟很快跟着绿蕊进了逢安苑，对外只说逢安苑伺候的人手太少，墨瑟是太师府送的陪嫁之一。
甜汤就摆在眼前，墨瑟简单的检查过，直接下了结论：“是南域的粉梨藤花。”
“整朵花晒干磨成粉后带着淡淡的粉色和一丝丝香味，混合在甜汤里根本不会察觉。”
绿蕊不等她说完，迫不及待问：“吃了会怎么样？”
“按照甜汤里的分量来看，半年间你会逐渐倦怠疲惫，精力不济。”墨瑟看着棠浅吟，神色间尽是不忍。
“这种症状不是靠把脉能诊出来的，半年后病情加重，你逐渐神智失常，形若痴呆任人摆布。”
绿蕊惊讶的捂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棠浅吟的神色依旧淡淡，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这手段，跟前世又有不同。
前世他们也下毒了，同样是慢性毒药，半年时间就让她出现伤心郁结，下不来床的症状，请了不少大夫看，都是一个结论。
今生，好像又变了。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形同痴呆，是不是会任人摆布？”
“你还是这么聪慧，点到就能想到。”墨瑟叹了一声，看着棠浅吟的目光更显怜悯。
“毒性彻底发作后，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棠浅吟终于意识到老夫人要做什么了。
她怒极反笑：“魏家之人全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行事狠辣无情，我不报复，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
棠浅吟说完，问墨瑟道：“你愿意留在侯府助我一臂之力吗？”
墨瑟叹息一声，四目相对，轻声开口：“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如今你身陷囹圄，我当然会帮助你。”
“要我说，他们这等恶人，不需要手下留情了，直接下毒毒死他们！”
棠浅吟摇头：“非正常死亡，免不得要验尸定论，我们很可能会牵扯其中。”
“再说直接死了多便宜他们，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失去所有！”
“好。”墨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瞧着棠浅吟的目光只有心疼和不忍：“我会帮你，直到你完成心愿。”
她遇到棠浅吟的时候，棠浅吟是皇城贵女，行动间带着贵气，温柔又善良。
是魏家，在短短的四年间，将她逼成这样的！
棠浅吟没有揭发那碗汤的不正常之处，她只是让墨瑟用了同样的方法，对付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