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诤看过之后,将小小的纸条递给裴行简。
他完全不理解:“是浅修留下的,肖可以是肖婉婉,陈呢?”
儿子长大了,跟他这个当爹的并不说心里话。
尤其是从武的棠浅修,他出去学武多年,后来义无反顾去了边关。
回来在家的日子,不是关在修齐院,就是陪着棠浅吟和王昭华出去玩,亦或者更棠诩文棠砚正兄弟对弈下棋。
对他这个爹,反而有几分疏远。
棠诤也能理解,都说儿大不由娘,爹也是如此。
所以,他除了关切棠浅修的健康之外,也没过多探听他私事。
包括肖婉婉的存在。
当初,棠浅修忽然带着肖婉婉回来,说肖婉婉是他的救命恩人,还说两人两情相悦,想要娶她为妻。
棠诤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的。
肖婉婉来自边关,身份不明的孤女,倒也不是门当户对,他更多的是担心肖婉婉身份有问题。
再者,肖婉婉柔弱无依,毫无主见,就像是菟丝花,需要攀附着高枝方能成长。
后来,他也想通了,浅修有自己的主意,他这老父亲不能去干涉太多。
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切都按棠浅修的意思,从简且低调。
到现在棠诤想起来,才觉得棠浅修的态度是不对的。
不管多疏离,几个孩子的品性他清楚,既然肖婉婉是救命恩人又是心爱之人,棠浅修应该想办法给她盛大的婚礼,昭告全城。
尤其肖婉婉是孤女,身后没有娘家撑腰,以后要在皇城立足,必然要夫家的重视。
皇城看重体面,便是小门户的人家娶亲,也会有像模像样的仪式,何况他们太师府?
棠诤心里闪过种种,下意识觉得肖婉婉有不对的地方,才会让棠浅修防备和轻慢。
他问裴行简:“难道这陈,是肖婉婉的奸夫?!”
裴行简摇头。
看着那个“陈”字,不免想到他的人调查到的消息,边关之外,那个神秘的富商姓陈。
陈公子。
但,棠浅吟却说肖婉婉有个哥哥叫肖城,两人暂时尚未相认。
那个肖城才是富商。
裴行简看着手中的纸条,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若陈公子是富商,那肖城必然是挡箭牌,毕竟陈公子在前,而这肖城,是魏垣去了边关才出现的人物。
陈公子,肖城,魏垣,肖婉婉,他们中间肯定有牵连。
棠浅修留下的纸条如此隐秘,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老师,我不知道这陈是什么意思。”裴行简捏紧了纸条:“但我想,一切都应该跟肖婉婉有关。”
“或许浅修跟她形影不离,并非夫妻情深,而是他发现了肖婉婉身上带着秘密。”
“我现在也觉得奇怪,肖婉婉既然跟浅修如影随形,为何浅修没了,她却能恰好的遇到魏垣。”
“结合种种事情看来,或许不是巧合。”
棠诤也反应过来了:“一切,还要从肖婉婉身上下手查!”
裴行简点头:“这件事交给我,老师且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棠小姐那边,我去看过了,问题不大。”
“侯夫人疯魔,一口咬定浅吟是造成侯府不幸的源头,这才动手。”
棠诤咬着牙点头:“多谢王爷,王爷,老臣还有一事相求,浅吟她在侯府处境艰难。”
“求您看在她是浅修妹妹的份上,暂时多加照拂,至少保证她不会被魏家欺负。”
“等我这边想到办法请圣上要一纸和离书,给她另立女户!”
裴行简微微扬眉:“此前老师态度坚决,不肯承认棠小姐的身份……”
“唉,她到底是我的女儿啊!”棠诤眼中带着些许雾气:“我只是生气,气她四年前不听我们的劝,一心要嫁给魏垣。”
“也气她在魏家落难时不顾一切,糟蹋自己不说,还要逼着太师府断绝关系。”
“若不让她有个教训,她恣意妄为,等我故去,谁给她兜着?”
棠诤说着,垂下眼眸:“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不能插手她夫家的事,只能逼她看清现实。”
裴行简闻言,轻叹了一声:“棠小姐已经知道错了,她比您想象的还要聪慧。”
“我知道她聪慧。”棠诤苦笑道:“但聪慧的人,也会抉择出错。”
“我不能主动给她台阶,王爷来往太师府频繁,对您和太师府都不好,以后可以让她来做这传话的人。”
彼此,也都有台阶。
裴行简了然:“是,那我先告辞了。”
棠诤赶紧行礼:“恭送王爷。”
“使不得,老师。”裴行简虚虚扶了一把:“私下相处,老师不必客气。”
看着裴行简的背影,棠诤心下感慨——裴行简不对他自称本王了,或许,是因为近来的来往吧?
其实他这人也不错,就是身份太尴尬了。
但愿废太子能早日昭雪,他也能避开牵连之苦。
裴行简直接回了北镇抚司。
沧鸣已经用完了第一轮刑,奈何魏垣的嘴巴紧,什么都没问出来。
看到裴行简归来,沧鸣忐忑上前汇报:“魏少爷一口咬定不知情。”
“咱们除开账本,目前也没有其他证据,钱进到现在都没有下落,魏少爷到底才见过圣上,要是继续审问……”
裴行简微微眯眼:“不用审问了,去侯府找证据。”
“啊?”沧鸣一惊:“北镇抚司出马?”
“当然,就以他疑似跟山匪勾结的理由。”裴行简按着眉心:“边关富商的事,有没有进展?”
“没有。”沧鸣摇头:“那位陈公子很谨慎,出面戴着面具,从不跟人私下来往。”
“他仿佛有花不完的银子,财大气粗,擅于封口……”
“追着查,本王不信他能一直神秘。”裴行简收好从棠家带出来的纸条:“更衣,本王亲自去侯府搜查!”
沧鸣更是惊讶了,他眨眨眼,仿佛认不出自家主子:“您不是刚去过魏家?”
“何况这等小事,属下带人去就能办妥,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
魏垣想到刚才的发现,没有开口。
沧鸣识相的没追问。
出发前,裴行简见了魏垣一面。
第一轮刑不算严重,只是拔了他的指甲,甚至还没上鞭子。
魏垣却已经去了半条命似的,浑身散发着汗臭,眼红肿着,应该是受不住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