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大道真解

十万多年前。

在下界一条浑浊的河流中,一个襁褓正随波逐流。

婴儿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天上流云。

恰逢一个游方老僧路过,将婴儿捞起时,发现襁褓中竟裹着一片金箔,上书&34;明心&34;二字。

&34;既无父母,便随老衲修行吧。&34;

老和尚将婴儿带回山门,却不知自己捡回来的,正是上界天音宫因为被天道莫名屏蔽,苦寻不得的佛子转世。

然后,三十年后,当接引使者好不容易驾着七彩祥云降临山门时,这个已经修成天人境的年轻和尚,正坐在菩提树下煮茶。

&34;你乃我天音宫佛子。&34;

使者们纷纷向他解释着佛子的使命和天音宫的存在。

明心慢条斯理地斟茶:&34;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饮一杯?&34;

茶香袅袅中,没人注意到他指尖闪过的一缕黑气。

当最后一个使者喝下掺了&34;红尘劫&34;的茶水,明心突然暴起!

&34;砰!&34;

第一个使者的天灵盖被紫金钵砸碎时,眼中还带着难以置信。

&34;站在众生的悲苦之上,你们那他妈也叫极乐世界?&34;明心踩着使者的尸体冷笑,&34;不如我先送你们过去!&34;

那一战,天音宫全部接引使者陨落下界。

明心望着染血的僧袍,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34;修行人,最怕欠因果。&34;

他对着山门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一把火烧了从小长大的禅院。

——从此世间少了个守戒的白衣僧人,多了个背着钵盂浪迹天涯的浪荡和尚。

而接下来,才有了姬红鲤的故事。

……

此刻,‘明心’温润的眼睛里,倒映着姬红鲤欲言又止的模样。

&34;这么多年了&34;他忽然摇头失笑,僧袍无风自动,&34;这些人还真是毫无长进。&34;

话音未落,枯瘦的双手突然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拇指压住无名指,中指与食指并拢朝天,小指如钩扣向地脉。

&34;轰隆隆——&34;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云层中雷蛇狂舞。更可怕的是,整片天地仿佛突然&34;活&34;了过来,无形的规则之力开始疯狂挤压这片空间——就像人体在排斥一根扎进血肉的毒刺。

&34;师尊!&34;姬红鲤惊呼。

老和尚脸上带着久违的顽皮笑意:&34;既然小红鲤难得喊贫僧一声师尊&34;

他话音未落,整条右臂突然&34;咔嚓&34;一声扭曲变形——那是天道规则在碾压这具违规存在的躯体。

鲜血从毛孔中渗出,把灰色僧袍染成暗红。

&34;那就让贫僧帮你们一把。&34;

最后那个&34;把&34;字还没说完,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正在崩解的手指,苦笑道:&34;师尊没用接下来,还要靠你们自己坚持一会儿了。&34;

枯瘦的面容如水面般波动,再次浮现的已经是明心那张扭曲的脸——只是此刻再不见一开始猫戏老鼠的从容、云淡风轻,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狰狞。

&34;你们&34;

明心抬头看向越来越低的劫云,又低头看看自己正在溃散的金身。

他能感觉到,就算现在回到上界,境界也必然跌落到仙尊初期,甚至可能直接掉回圣境圆满!

&34;都!该!死!&34;

染血的僧袍突然炸裂,明心周身爆发出最后的佛光,摧枯拉朽地冲向了陈长安。

这一次,他再不留任何余地,燃烧着本命精血的一掌,誓要将这个毁他道基的两人碎尸万段!

陈长安握着姬红鲤的手,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耳边是她急促却坚定的心跳声。

明心燃烧精血的最后一击已至眼前,佛光如狱,封锁了所有退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劫云中酝酿的雷光都变得迟缓。

胸口的鸿蒙之气只剩最后一丝,所有底牌尽出,可陈长安却出奇地平静。

——因为他的道心深处,正回荡着一个声音。

&34;什么是无敌大道?&34;

&34;答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34;

这道理他懂。水润万物而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34;可是……&34;那声音忽然一转,&34;万一对方是个傻逼,非要把水蒸干,拼个鱼死网破呢?&34;

陈长安嘴角微扬。

&34;答曰:那就躲。&34;

&34;避其锋芒,藏于九地之下。&34;

&34;可是……&34;那声音再问,&34;躲不开,逃不掉,对方已经飞龙骑脸了怎么办?&34;

明心的佛掌已至面门,狂暴的劲风撕开了陈长安额前的碎发。

就在这生死一瞬——

&34;唉……&34;

陈长安体内,忽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来自亘古之初的大道真言:

&34;那就没办法了……&34;

&34;只能——&34;

&34;真正的无敌了。&34;

……

&34;轰——!&34;

陈长安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轰然破碎,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骤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的暴涨,不是法则的显化,而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本质的力量——仿佛天地初开时最纯粹的一缕鸿蒙,又像是万物终结时最后的余晖。

他的发丝无风自动,每一根都流淌着混沌星光;他的眼眸深处,似有亿万世界在生灭轮回。

明心的佛掌距离他的眉心只剩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因为陈长安的拳头,已经后发先至!

&34;砰!!&34;

朴实无华的一拳,却让整片天地为之一静。

明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震惊、恐惧、茫然、不可置信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最原始的绝望。

&34;不可能&34;

他的嘴唇颤抖着挤出这三个字,随后——

&34;咔嚓!&34;

从被击中的鼻梁开始,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全身。佛光金身像是一件被摔碎的瓷器,开始片片剥落。

&34;不——!!&34;

劫云忽然一滞。

那团翻涌的雷暴像是突然失去目标的猎犬,在苍穹上茫然盘旋。紫电不甘心地劈落几次,却只能击碎几片无辜的云彩——天道法则搜遍下界,再也找不到那个违规存在的仙尊气息。

明心残破的金身悬在半空,开始无声崩解。

最先脱落的是那顶象征圣境的七宝佛冠,坠地时碎成万千琉璃,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段被遗忘的香火愿力。

紧接着是那袭染血的袈裟。金线绣制的《金刚经》经文寸寸断裂,飘散的丝线竟在空中自发重组,化作三百六十枚古朴梵文,如一群重获自由的青鸟四散飞去。某个正在抄经的小沙弥突然抬头,发现自己宣纸上莫名多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漂亮字迹。

当心脏位置最后一块佛骨化作齑粉时,整片仙灵谷的周围,都突然下起金色的雨。

雨滴落在焦土上,枯死的野草抽出新芽;

雨滴渗入陈长安的伤口,破碎的经脉开始自行接续;

最大的一滴正落在姬红鲤眉心,她恍惚看见十万年前那个总爱摸她脑袋的白衣僧人,在雨幕尽头对自己合十微笑。

一尊仙尊的陨落,竟让方圆千里焕发生机。

倒塌的断墙缝里钻出雪白佛手菇,干涸的河床下响起潺潺水声,连被雷劫灼伤的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

陈长安伸手接住一粒飘过的金光,掌心传来温暖的刺痛——那是明心最后一点未散的执念,此刻也如春雪般在他指间消融。

这一瞬间——

天地寂寥,唯余清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