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相听着程婉茹轻飘飘的语气，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强忍心中的烦躁。
吃去年的粮食？
呵，去年并州的干旱虽然没有今岁这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风调雨顺的年景下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都攒不下什么钱，在这天灾频发，劳役严重的年头，他们没有揭竿而起都算姓李的得上天眷顾。
有些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坐久了，根本就不知道民生多艰。
崔无相看着面前依旧在高谈大论的程婉茹，心里有一个十分不成熟的想法，他就应该把程婉茹独自扔到并州地界上生活上一段时间。
等她能成功活下一年，再来指指点点。
“若真的饿死，那也不是朝廷的问题。种了这么多年的地，家里就没有一点儿余粮吗？我看就是这群贱民偷懒不想吃自家米粮，只想着靠朝廷救灾。”
“朝廷的米粮都是有数儿的，边关的将士和朝廷的大小官员，哪一个不靠着你表弟，若都是赈灾给了这群贱民，那……”
程婉茹的声音如一根根淬了毒的利箭，她这番没脑子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天下百姓想要吃了她的心都有。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襄阳侯府都不给子女上课的吗？
“无相？”
程婉茹不知道喊了崔无相几声，崔无相终于抬起头看向程婉茹。
“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没想什么。”
崔无相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以往他不会像今天这样沉不住气的。
“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表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宫回来，不如你先跟着我们一起回宫吃晚膳。”
崔无相站起身对程婉茹说道：“娘娘，皇麟司……”
“你不用拿皇麟司的事情来堵我，皇麟司的事情再大难道有你的终身大事重要！”
崔无相一次次推脱程婉茹也不高兴了。
即便程婉茹心疼崔无相这些年的经历，也愿意纵容溺爱自己姐姐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但是这不代表程婉茹会一直允许崔无相一而再再而三的驳自己的面子。
程婉茹自从成为太后千岁之后，除了之前的傅铮，还没有谁敢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说笑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崔无相一直都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臣已经成亲，哪儿还有什么终身大事要解决。”
程婉茹看着总是跟自己唱反调的崔无相，怒声道：“你还真想跟那个傻子过一辈子吗？”
“你是忘记了她亲爹是什么人？还是忘记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娘是怎么死的，当初崔家又是怎么被抄家流放，现在又是怎么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的，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崔无相一直都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爹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当初他死的原因。
当年云关之战的粮草和兵马都是由他爹负责，但是他爹听令于先帝，硬生生拖了三天才送往北境。
三天的时间听着一点儿都不长，但是足够外敌屠杀一座城池，足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而皇帝是不可能有错的，所以有错的只能是他的臣子。
不巧，崔无相的父亲崔治就是那个要替先帝承担一切罪责的人。
所以真正杀死他父亲，连累她母亲，害的崔家几乎全家灭亡的人不是傅铮，而是先帝。
傅铮想为当年的自己和家人以及北境的万千百姓跟将士讨回一个公道有错吗？
他只不过是间接的刽子手，一个让崔无相没办法全心全意去恨他的刽子手。
“既然你没忘，为什么还要把那个傻子留在你身边，你知道京城的人都在说你什么吗？”
崔无相抬头看着愤怒不已的程婉茹，问道：“说我什么？”
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后，能从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听到什么流言呢。
程婉茹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外人想要让她听到的消息而已。
“他们说，你之所以不愿意休妻是因为你恨傅家，所以才把傅凌霄禁锢在家里，不择手段的折磨她以此来泄愤。”
崔无相听到这个说法略微挑眉，乍一听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可是无相，想要泄愤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你为那个傻子留着正妻之位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看不如将她贬妻为妾。一个妾室，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想怎么泄愤就怎么泄愤，说白了只不过是个玩意儿，但你的正妻之位必须要空出来留给世家贵族的女子，以此才能与你相配。”
“这世家贵族的女子，也没有哪一个能与你表妹相比，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两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对咱们程家也是美事一桩，你觉得呢？”
程婉茹觉得自己为了崔无相真的是费劲了心思。
现在的崔无相看似是朝廷新贵，皇帝眼前的红人儿，但是他现在在朝堂上孤立无援，程婉茹心疼他才会为他一直谋划。
只有将襄阳侯府和崔无相绑在一起，襄阳侯府才会愿意尽心尽力的帮他，他也能为襄阳侯府的未来添砖加瓦，这可是双赢的事情。
程婉茹觉得自己为了崔无相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崔无相若是不领情，程婉茹真的会伤心。
崔无相看着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程婉茹，沉默片刻笑着道：“那臣谢谢娘娘的美意。”
程婉茹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扬了起来。
这就对了，一个做晚辈的怎么能不听长辈的话呢，难不成自己会害他不成。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我看今年底就是个不错的日子，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腾出时间专门备婚。”
程婉茹说完想到崔无相平时忙的厉害，让他备婚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准备不明白。
之前崔无相和傅家结亲时有他的师父和师母帮他，现在两人不在，崔无相又没有长辈，那就只能是自己上了。
“算了，备婚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姨母一定给你弄得妥妥帖帖，到时候你只要穿好婚服等着迎娶你表妹进门就行。”
崔无相看着越说越兴奋的程婉茹，点头，“一切都听姨母的。”
反正就算不听，她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崔无相揉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看向站在程婉茹旁边望着自己带着一抹娇羞的程梓萱。
若是程梓萱自己坚持不到那一天，那就不能怪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