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赵的队伍经此一役,折损了大半人马,急匆匆向河南逃窜。
沿途不敢挑战府城,专门挑城墙薄弱的县城下手,增加补给。
……
陆澈让顾兴率领禁军跟着荣王一行。
他自己回到京城,去诏狱找刘六。
“你弟弟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有联系他的办法吗?”
刘六心灰意懒,眼神复杂,“我们本就没想和朝廷作对,是一步步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的。”
“你别再为难他了。”
老七多桀骜不驯的人,当初眼里全是光。
现在呢?
暮气沉沉。
做了反贼,也没一日快活。
时光如果能倒流,他绝不会带着老七求到平江伯门下,希望奔个前程。
如今前程没了,命也快没了。
何苦呢?
在家混吃等死,为着碎银几两奔波的小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他似乎还能听到阿娘喊他吃饭的声音。
媳妇抱着儿子,温柔地嘱咐他回来时带些点心哄孩子。
如今,什么都没了。
陆澈并没走,反而要了酒,和刘六两人对饮。
如今,阿云和他的性命都寄托在刘七身上。
如果他们都死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太小,又还没公开皇子身份,如果登基,能活几年?
要不要让孩子走和他一样的路?
阿云好狠心。
拼死也要把孩子留下来,交给他。
她就这么无所谓地走了。
“你们恨皇后吗?”
陆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牢房的气味并不好闻,可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六先点头,后来又摇头。
“屠城一事太过残暴,她不原谅,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是他们最大的、最后的靠山。
等他们期盼地靠上去时,发现她已经变了脸,非要他们死。
这种落差,他倒罢了,老七是最难接受的。
老七看似桀骜,其实也最容易相信人。
陆澈举了举手里的酒壶:“我若是反贼,也会屠一城,打出威势,震慑敌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
刘六笑着摇头喝酒。
这皇帝,一点架子都没有,要是他落了草,没准还会跟他们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如果早有这个喝酒的机会,没准他也不会造反了。
“皇帝也有烦恼,需要喝酒排遣?”
陆澈但笑不语。
喝完了酒,他就自顾自离开。
还有儿子的事需要安排,还有各路人马需要调度统筹,扼关守候,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还有尽量督促刘七带着解药回来,把阿云换回来。
等阿云回来了,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把琐事都接手过去,他就又有功夫喝酒聊天了。
……
荣王和苏渺云一行走得慢,他们到达河南西平县城时,刘三等人已经奔袭至河南上蔡县城。
不断有上蔡县城的消息传来。
上蔡县知县霍恩早就动员城中军民,口号响亮:“贼至,当与此城为存亡!”
刘三等人赶到上蔡城下,遭遇到激烈的抵抗。
刘三队伍中有熟悉上蔡县城地形的,登上上蔡城废旧城墙,居高临下射箭,县城防御力量无法支撑,城门陷落。
县令霍恩被擒。
刘三威胁霍恩归顺他们。
霍恩跪着骂道:“我这膝盖,岂能屈服于你这等反贼?”
刘三气笑了,每天在霍恩面前杀人。
霍恩眼见城中百姓被杀害,目眦欲裂,骂得更厉害了,半点都不曾屈服。
刘三气疯了,让人把霍恩的妻子刘氏当着他的面肢解了。
荣王听闻之后,沉默不语。
对苏渺云说:“那刘氏出身名门世家,父亲是按察副使,是王妃的远房亲戚。”
“反贼兵临城下时,霍恩曾对刘氏说:‘如果发生紧急情况,你该怎么办?’”
“刘氏说:愿同死。还让人筑了高台,查看夫君的御敌情况。”
“你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干嘛不提前逃命呢?说她是荣王妃的表亲,没准就能活命,至于这么死心眼儿?”
苏渺云沉默良久:“夫妻一心,其利断金,荣王和王妃,若是心往一处使,大概就能理解。”
荣王摇头:“那霍恩对刘氏说,如果见到我下了城墙,你就自己谋出路。”
“刘氏见丈夫提刀下城,马上悬梁自缢。被人救下没死成,又以发簪刺心而死。”
“夫妻二人忠烈至此,本王也难免动容。”
苏渺云眼泪不知为何奔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愿同尘与灰。
愿同尘与灰。
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荣王眼眶泛红,声音沙哑:“阿云,你走吧。”
当初他冰天雪地跪求娶苏渺云的时候,未必全是谋算,没有感情。
他们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
苏渺云定定看着他,鼻音很重。
“你也是大梁皇族,食民之禄,愿意眼睁睁看着百姓子民限于水深火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