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云已经被废掉皇后身份,可毕竟做过皇后,如果让苏渺云受到叛贼凌辱,简王日后若是登基,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苏渺云背后那个盈利巨大的海外商队,那才是不停给朝廷不堪重负的财政补充新鲜血液的摇钱树。
简王是不可能把这个摇钱树交到别人手里的,只有他的极个别心腹知道苏渺云关押的地方。
只是他的心腹也都死在了萧彬设计的那场谋杀里。
现如今,没有人知道苏渺云的关押之地。
仇钺所率官军,在一处民居发现高度腐烂的女尸,身上衣物和首饰经过顾兴确认,确实是苏渺云被俘时所穿黛。
有顾兴的确认,仇钺让人把苏渺云已死的消息和信物火速报回京城。
陆澈看着那断成了几截的发簪,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这支发簪是他亲手为阿云雕刻的,他当然认得出来。
阿云很喜欢,日常挽发都是用它。
原来,出宫时她也戴走了。
孟岳吓坏了,小心翼翼喊道:“皇上,请节哀。”
陆澈终于回过神,摆摆手站了起来:“我没事。”
他没事人一样回到御案前继续批阅奏折,效率还很高,批阅速度和平日差不多。
孟岳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可能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悲伤。
这是好事。
过了几天,陆澈叫衍哥儿和砚哥儿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孩子们。
“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的神色很平静。
砚哥儿吓坏了,压抑着哭声:“不会的,娘亲不会死的。”
“是我的错,我不该劝衍哥儿出宫,害得娘亲担心我们。”
衍哥儿手握紧拳头。
那天他困得不得了,好像依稀听到娘亲的声音,娘亲说要跟坏人走,要坏人放了孩子。
所以,娘亲是为了救他们,被坏人害死。
良久,衍哥儿咬着唇,泪眼婆娑,“爹,我想去找娘亲,向她道歉,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了她。”
陆澈摸了摸孩子的头,没有说话。
孩子们懂什么呢?
他们不曾杀人不曾放火,又做错了什么?
陆澈把两个孩子带去了苏家,交给苏南,态度异常冷漠。
“苏渺云已经不是皇后,这两个孩子,也没必要留在宫中。”
“你看着办,给他们安排个合适的身份,此生不要再入皇家。”
苏南不敢置信:“你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陆澈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和凉薄。
“谁能证明,我有亲儿子?”
苏南面色发冷。
衍哥儿身世太复杂,皇帝如果不肯承认他的皇子身份,谁都不能证明,衍哥儿是他的孩子。
半晌,苏南仰天长叹。
“也罢,孩子我们苏家来养,和皇上无关。”
皇家亲情凉薄。
娘亲死了,基本上等同于父亲也死了。
陆澈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最后看了一眼还在苏可宁身边哭泣的孩子,离开了苏家。
没多久,传来马昂罪充参将防守凤阳的任命。
苏可宁哭得眼睛红红,“二叔,是马家的姑娘又得宠了吗?”
“姐姐尸骨未寒,皇上便有了新欢。”
“当初,真该豁出性命拦着姐姐,不让她答应嫁过去!”
上嫁无异于吞针。
她只希望姐姐平安活着,不要遇到那么多坎坷。
苏南的头发几乎全白,自从苏渺云死亡的消息传来,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
这个女儿自幼就不养在他身边,感情谈不上多深。
可自从她嫁人后,他所有的操心,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好像也只带阿云玩过一回,在宣府坐冰床,还是萧彬帮着拉的冰床。
如今死了,还给他这个老父亲扔下两个孩子。
女婿再有权有势又如何?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只顾着找新欢。
不过,想想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女儿半岁便被抱进宫,他娶了继室进门。
也并没有多少底气去骂皇帝薄情寡义。
钱柠倒是忧心忡忡地找上门:“苏老爷,您老还是进宫去劝劝皇上。”
“他如今住在晓园不出来,什么事都不管了,全扔给内阁和司礼监。”
“如今局势未稳,如此非长久之计啊!”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想见皇上,求见十回,现在也未必能见上一回。
钱柠最近捕盗得罪不少人,几乎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皇帝手里。
一旦皇帝出了事他没了靠山,少不得要被群臣撕成碎片。
无论如何,他是最希望皇帝坐稳江山的人。
苏南冷哼:“和我有什么相干?”
钱柠无奈,找上了吏部尚书杨一清。
杨一清毕竟是苏渺云的旧部,他说话,或许能代表几分苏渺云的意思,皇上没准能听进去。
杨一清压根见不到陆澈,这太反常了。
前不久皇上还拉着他们这帮老骨头半夜商讨剿匪策略。
现在突然变成了个甩手掌柜,啥事都不管。
杨一清上了个奏折。
措辞很委婉,说皇上每月上朝不过一两次,常住在晓园,以宗庙社稷之身而不自慎。
惜此,群臣所以夙夜不能安也。
愿自今高拱穆清深居,禁密戎嬉游无度之劳,以保心体之和,后宫衍多男之庆,宗祧至计莫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