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兄,你可能不知道。”
“明面上,我大哥担任储君是众望所归,实际上,却是有不少人都对其深感不满。”
“这其中,甚至还有我父皇。”
“像国战那会儿,前线战况不佳,父皇要坐镇后方,那必须要派出太子前去助阵,提高军心。”
“但他呢?贪生怕死,竟想出了装病的法子来推脱自己应尽的责任。”
“往后的三年里更是没有办好过任何一件事。”
“我父皇叫我接替他,叫他回宫查我,实际上就是把你的事情,也化为了对我们两个的考验。”
谈起这个,作为最终的胜者,殷知行也是不免笑容愈发浓郁:
“我若先一步查明你是无辜的,那么大哥先前信誓旦旦指证你叛国,害得天元王朝沦为笑柄。父皇便可借此由头,罢黜他的储君之位。”
“大哥若先一步证明了我伪造书信,那么不论书信是不是真的伪造,也能再次证明他的能力。父皇可顺势打压我,保证大哥在朝堂内再无威胁。”
“帝王之家就是这么残酷。”
“像我,虽然知道这场考验一旦失败,便会陷入绝境,却是也能理解我父皇的做法。”
宁尘微微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好多做评价。
总而言之,事情的结果是好的。
自己重获清白,殷知行也顺势在和大哥殷砚辞的争斗中正式胜出。
萧家、殷砚辞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而为了追寻真相克服万难的殷知行,则是好人有好报。
殷知行笑了笑,没有过多谈论自己的情况:
“我们接着说。”
“我回到萧家以后,跟苏兄汇合,同萧天道问询了很多。”
“但哪怕知道了他说的话基本都是谎言,却仍然没有办法掌握铁证,坐实这一点。”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大哥还来过萧家坐镇。任何不利于萧家的证据,都已销毁。”
“可就在这时。”
“你姑姑萧澜出现了。”
宁尘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萧澜。
萧澜回以疲惫的微笑。
殷知行道:
“原来你姑姑早在你离开萧家时,就见过你一面,也知道了你是无辜的。”
“她第一时间便在萧家搜罗起了相关的证据。”
“其实最为关键的,就是萧家未被篡改前的族库账册。”
“只不过,你姑姑虽是早就想拿出证据为你证明清白,却看到所有人都是支持萧家,故而未能寻觅到合适的良机。”
“直到我全权负责调查此事,你姑姑确认了我和苏兄是真心在为了你的清白而努力,才悄悄找到我们,并把真正的萧家族库账册交予了我们。”
“这再往后……还是箫姑姑说吧。”
这里涉及到了萧澜曾意图为萧家人争取改过自新的机会。
殷知行也不知是隐瞒好,还是坦诚好。
所以将话头抛给了萧澜。
萧澜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并未对此事有所隐瞒:
“把账册交给三皇子殿下以后,其实我还请求过他一件事。”
“那就是在为你寻回清白的同时,尽可能保全萧家。”
“我知道,他们伤害了你,可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想给他们一次悔改的机会,说不准往后日子会朝着好的一面去发展呢?”
宁尘没有说话。
他能理解姑姑萧澜。
自己被伤害,但萧澜没有。
她站在自己和萧家的中间,无疑是最煎熬的那个人。
而且她向来性子温和,一心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也正是因此。
当初萧家没人愿意去做推衍师,把生命中绝大部分时光都用在闭关推衍上,只有萧澜站了出来。
正如宁尘挺身而出,只身参与国战那般。
萧澜叹息一声:
“我也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三皇子殿下难做。”
“但我真的不想看到萧家就这样破亡……”
“而后,却是没想到,萧天道回过神来,意识到了当初没能第一时间把你捉回来,肯定是我在给你打掩护。”
“他把我叫入圣人殿,斥责了一番。”
“我自己自然没什么,但想到你所受的委屈,便忍不住同他争辩,指责他的种种不是。”
“我以为事到如今,他会悔改,会后悔对你做的那些事情。”
“可……可他没有悔改,所有的过错,都能厚着脸皮说成是无奈之举。就仿佛你应该受到欺辱,你应该去死一样。”
“那一刻,我彻底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萧家已经无药可救了。这样的萧家,就算保全下来,日后也会成为祸患。”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不再为他们争取机会,请求三皇子殿下即刻启程,将族库账册呈给陛下。”
听到这里。
宁尘总算流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不是在开心自己重获清白,而是衷心为姑姑萧澜也脱离了那个恶臭的家族感到庆幸。
尽管姑姑曾有过挣扎,但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且时间并不算晚。
殷知行重新接过话头:
“到了这里,我们就算是万事俱备了,因此立即出发,准备回皇城为你证明清白。”
“但我们正想离开萧府时,萧天道出面阻拦,想要说服萧澜继续为萧家效命。”
“我趁机打开留声珠,记录下了萧天道在交谈时所袒露的真相。”
“之后,在我们的执意离开下,他也没有胆量阻拦,只能任由我们回到皇城。”
“时间还真是刚刚好。”
“我们抵达议事殿时,我大哥也在。他已然通过威逼利诱,让信使站在了他那边,诬陷你先前寄来的书信是我的伪造的,想给我扣个欺君的罪名。”
“我则逐一亮出铁证,叫他哑口无言。”
“最终,信使也顶不住压力,当着我父皇的面承认了诬陷我,是因为受到了我大哥的胁迫。”
“至此,我大哥反给自己坐实了欺君之罪,再加上先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叛国,害得天元王朝骑虎难下。种种加在一起,让父皇下定了决定罢黜他。”
“当然,这也不是件小事,所以应当等把萧家的事彻底尘埃落定,才会进行。”
听完了殷知行这边一个多月来的经历。
宁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就算是有些凶险了,可实际上,和殷知行他们相比不值一提。
要知道。
他们本可以置身事外,保全自我的。
如果牵涉其中,未能证明清白。
那么殷知行会彻底失去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
苏仲给九道仙宗惹来麻烦,少宗主之位同样会产生动摇。
楚雄更是有可能被贬职,从边疆调离。
可以说,为了他,他们都赌上了自己的未来。
“多谢诸位。”
宁尘为表郑重,特意起身向着殷知行、苏仲、萧澜行礼:
“若非你们鼎力相助,萧家定会得逞。”
“到时证据逐步随时间而消亡,我将再无重获清白的可能。”
“也请你们谅解。”
“过去的三年里没有向你们袒露我真实的境遇,一来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叨扰你们,二来也的确是我当时还愚昧无知,觉得没什么比族人更重要。”
“这一个多月,过得还真是漫长。”
“但也值得。”
苏仲笑着招呼宁尘坐下:
“这有什么?”
“咱们在国战的时候,可是能把命交给彼此的。”
“我们又岂会真的坐视你被萧家那帮白眼狼所加害?”
“要真这么做了,就是叫你认错了我们的为人。”
殷知行同样道:
“我们之间不说谢字。”
“我也相信,如果这次落难的不是你,而是我。”
“就算危险重重,你们也会不顾一切地向我伸出手,把我从低谷中拉出。”
“只是有一点。”
“以后,你若再有什么事情,绝不可向我等隐瞒。”
“要是再隐瞒,我们不会觉得你是在为我们着想,只会认为你并没有把我们当真兄弟看待。”
“好了,说说你这一个多月来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