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书琴亲自跑了一趟。
等到午膳上桌时,圣驾正好落在永安宫门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郁献音笑着招了招手,握住了儿子肉乎乎的小手,“月商照顾的可还算妥帖?母后总担心你会不习惯。”
“多谢母后挂念,大内官从前伺候父皇细致入微,儿臣觉得他还不错。”
早在刚刚郁献音提到月商时,月商便已经低头跪下。
如今玄宸夜再开口,他当即把脑袋垂的更低。
郁献音目光扫过去,扯了扯唇,也没再说什么,“你觉得好就行。”
玄宸夜闻言笑了。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一旁响起一道声音,“微臣参见陛下。”
笑容弧度不变,他转过了头,一身玄色衣袍,那双丹凤眼实在像极了他的生父。
罗廷昭的表情早已不复刚刚面对玄宸熙时的温和。
“大司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多谢陛下。”
寒暄之言,客气非常。
而如今的天子当真稚嫩,罗廷昭如何看不出对方的试探与防备。
还有对阿音的半信半疑。
单是这一点,他就无法疼爱这个孩子。
可这毕竟是阿音的亲生骨肉,所以这顿饭吃的也还算和睦。
姐弟俩也是一直等到罗廷昭离开后才离去。/求?书*帮_ ¨追?蕞?薪*彰-劫.
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郁献音独自坐在这华丽的永安宫中,半晌不言。
书琴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北风呼啸,外面的天愈发冷了。
“瞧见了吗?先帝到最后都防备着哀家。
星参直到登基大典后才殉葬,无非也是想看看哀家会不会让宸夜登基。”
郁献音说着,忽然就又想起了玄祁临终前附在她耳畔说的那些话。
其实现在再细细想来,大约是真假参半的。
书琴,“陛下年幼,但到底母子连心,不然也不会果断处置了那些乱嚼舌根的。”
对于书琴宽慰的话,郁献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兴吗?
一个五岁的孩子,亲手杀了人都面不改色。
不高兴吗?
或许这样的心性,才更适合这个时代,才能守得住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母子连心是真,可帝王总是多疑的,先帝的儿子,自然更像他。”
郁献音其实并没打算处置月商那些人。
“罢了,哀家有些犯困,想睡会儿,到时间你记得叫醒哀家。”
“是。”
书琴搀扶着郁献音,走向软榻。
外面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
当然,这只是表象,实际上,郁献音出了宫,带着罗廷昭秘密去了城外,山林之中。·狐?恋\雯/穴, .埂^辛.醉¨全′
新型金属壳爆炸火炮的研发成功,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为了打东虞一个措手不及,保密工作从最开始就做的很好。
当亲眼见证山石被炸开的那一刻,他们都知道,这一战,胜券在握。
回程的马车上,罗廷昭盯着女人眼下淡淡的倦色许久不言。
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
进入腊月的灵城,岁暮天寒,风都带着料峭的寒意。
街头巷尾,银杏叶已落尽,徒留干枯的枝丫伸向天空,无端端的显得凄凉与肃穆。
“报!”带着几分惊惧的声音,划破天空。
“启禀丞相,阳平关,瞿塘关,白水关已经失守,敌军已朝剑门关而来,这是大将军的亲笔密信。”
夏侯寻起身接过了杨冲的来信,一目十行,然后沉默了良久。
他转过身,素白的鹤氅被风吹动,撩起几缕青丝,隐约能看见丛生的华发隐藏在其中。
“天意,不在我东虞。”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可夏侯寻也不知道,此刻是该为即将迎来天下太平的苍生万民而庆幸,还是该为将要覆灭的故国悲痛。
他只是出神似的望着墙上那幅写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字画。
画纸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而他也不再年轻。
信中描述的画面太过残酷,那样的武器肉身凡体如何抵挡?
其实胜负已分。
“相父,相父~~”
门外熟悉的声音打破宁静,一身龙袍的赵晨哭丧着脸跑了进来。
身后跟着宫人。
丞相府的下人自然也没有阻拦,而对于此刻的赵晨来说,只有在相父身边才能给他一丝丝安全感。
“相父~~”一进门赵晨就扑向了夏侯寻,声音还打着颤,“相父,太可怕了,我们如果投降,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夏侯寻闻言抬起的手顿了下,然后缓缓拍打着赵晨的背。
“也许吧,可是那样的话,陛下就不能再做天子了。”
“不做就不做!”赵晨抹了把眼泪,抬起了头,双手还紧紧拽着夏侯寻的衣服。
“这些年,如果没有相父,东虞撑不了这么久的,朕是个无用的天子,不值得众位将士牺牲,朕心有愧!
朕可以不做天子的,相父,如果北周大军攻破剑门关,一定会死更多的人。”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赵晨或许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他从来都有自知之明,更加肯听劝。
只是夏侯寻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先帝曾经的雄心壮志。
“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落在后背的大手抚慰了赵晨的心,可是眼泪控制不住再次落了下来。
“相父~”
年轻的帝王像个孩童一般,紧紧抱着夏侯寻。
其实想想,十二岁登基至今,赵晨也不过二十四岁。
为帝十二载,他是有成长的。
夏侯寻也清楚,以投降为条件和谈的话,或许还能为故国子民争取最大的利益。
天下分久必合,大势必不可挡。
……
“报!”
三日后。
北周大军驻扎的主帐之中,刚刚才接见完东虞特使的罗廷昭,收到了一封来自洛阳的信,还有一道圣旨。
原来郁献音已经料到了夏侯寻会主动商谈“投降”一事。
所以这是一封封赏东虞天子为“安乐公”,并赐予食邑万户、绢万匹及奴婢百人的圣旨。
可对于敌人,罗廷昭信奉的是斩草除根。
他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不愿让刚修复的关系再次被毁坏。
他想,安乐公封便封,只是在这一信的最后。
郁献音着重叮嘱,要罗廷昭务必保证将那夏侯寻完好无损的带回洛阳。
这一点,让罗廷昭眸色略沉。
“大司马,夏侯寻城府颇深,干爹生前在他手里也讨不到好,这次机会难得,踏平东虞就在眼前,我们真的要接受所谓的“和谈”吗?”
一旁,步鸷紧皱着眉,看向罗廷昭。
“正所谓慈不掌兵,当今天子年幼,太后难免妇人之仁,留着夏侯寻,将来恐会再生风波。”
此话一出,惹来一记冷眼,如同看死人一般。
气氛瞬间凝滞。
罗廷昭收回目光,掌心紧握着那道圣旨,“自己下去领罚,记住了,她不是你能非议之人。”
“是。”
步鸷低下了头,转身离开。
看来大公子说的没错,太后已经成了二公子的心魔,执念。
只要有太后在,二公子永远都不会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