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这布是什么布?”
周夫人笑着看了看身上道:“王妃不知,此衣裳是白叠纺制的。”
戚柒上前细看了片刻:“白叠?”
周夫人:“正是,这白叠并不常见,只杨石村有,秋日正是白叠收成季,那白叠如蚕丝结茧,里面是白叠子,外面是丝线,到了秋日,太阳一晾晒,那白叠花心就可抽丝织布,做成此布料。”
周夫人笑着说道:“我便是杨石村出来的,家中地虽不多,却每年都会种上些白叠,纺织成布匹,做出新衣……”
戚柒触碰着此布问:“那这布比之百姓所穿的麻布如何?”
周夫人:“是比麻布要细腻柔软得多,冬日还能御寒。”
戚柒:“比之葛布呢?”
周夫人:“也比葛布要强。”
戚柒:“如此好的布,为何未曾广泛播种?”
周夫人一愣,望着戚柒:“王妃以为此物有大用?”
戚柒抬眸,看向周夫人:“周夫人若是有空闲,可否带本妃去一趟杨石村?”
周夫人连忙道:“好,自然是好的,我日日都有空闲,王妃尽管吩咐。”
戚柒:“那今日就去吧。”
周夫人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明白,却也不好说什么。
王妃自然有王妃的道理。
于是乎,戚柒备了车马,衣着朴素地同周夫人去了杨石村。
杨石村距离庐阳城并不远,只行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周夫人显然有些惶恐,陪伴戚柒左右,去了村中最大的人家,便是周夫人的娘家。
那家人显然并不知戚柒的身份,个个淳朴热诚。
戚柒提及了要看白叠。
他们便连忙拿出了白叠,交给了戚柒。
戚柒手中拿起那白色之物,在手中一握,柔弱细腻,虽不如丝绸清凉,却比之更加柔软。
比麻,比葛更要好些。
“烦请问老人家,此物收成如何?”
那个年长的老者道:“三十株白叠收成下来能做出一匹布。”
戚柒心底眼底一亮,望着那老者道:“不知村中可卖此物?”
那老者显然也是一惊:“若是拿钱定然是给卖的。”
戚柒含笑走到了老者身边道:“老人家以为,若是此白叠广泛耕种,代替麻布与葛布如何?”
老者呆愣地看着戚柒,并未及时答话。
戚柒也未曾多问什么,只命夏至用银子收些乡亲门户的白叠,以及白叠种子,还有用白叠制成的棉布,详细询问了白叠栽种注意事项,记录在册便离开了。
路上,周夫人犹豫了许久,询问。
“王妃真觉得此物能代替麻布与葛布?”
戚柒含笑点头。
周夫人呆愣地看着戚柒,似有许多话要说,似又不知该如何说。
戚柒却开了口:“我本是想问,夫人为何对我这般殷勤?”
周夫人脸当即就红了:“夫君因衡王来,多日欢喜,只说自己多年抱负得以施展,听闻先前夫君是得罪了王妃,给王爷送了貌美的女婢,我日日来,便是希望王妃莫要计较夫君之过失,他只是太想将河坝制成了。”
戚柒笑道:“我并未怨周县令,反倒敬佩他为民之心,周夫人莫要担忧。”
周夫人眼睛一亮,眼眶都红了:“多谢王妃!”
戚柒:“近日相处,周夫人心系周县令,日日想为县令分忧,实乃贤妻。”
周夫人脸一红:“王妃过誉了。”
戚柒:“若夫人真想帮衬周县令,为庐阳城百姓谋福,如今倒是有一法。”
周夫人睁大了眼睛:“我一妇人,如何……”
戚柒含笑摇头:“周夫人只需做一件事……”
赵行乾这日很晚才归来,他先去沐浴了一番,清洗干净才出现在戚柒的面前。
见王妃在等他,赵行乾心微热,去到了床榻处一手就将她搂入了怀里,低头埋在她的颈侧,呼吸微沉。
“听闻王妃今日外出去了,是去了何处?可见了什么……”
他正说着,手中忽然触到了一片绵密。
低头去看,却发现竟是一方帕子。
那帕子如平常帕子一般,小小的一块,可触碰之感,却是不大一般。
“这是……”
戚柒转身对向他,指着那帕子:“这是白叠。”
赵行乾显然也未曾听过,疑惑问了一句:“白叠?”
戚柒:“此布正是白叠所做。”
说着,戚柒就拉起了赵行乾,朝着那边桌案而去,只见桌案上摆放着各物。
“这正是白叠所开的花,可制成布匹,此是种子,这……”
戚柒将今日所闻皆讲述给了赵行乾听。
“这白叠几年前只在杨石村生过一株,有人发现白叠所开的花可制布,那村中的农人每家每户就会留些种子……”
赵行乾凤眸微亮,看着戚柒手中的布,随后又落在了王妃明亮的眸中:“若真如王妃所说,此布可代替麻布,葛布……”
戚柒嘴角微微一笑:“麻过硬,葛比之软些,却难取,京都富人有丝绸可用,若是百姓,能用到这白叠,是为最好。”
赵行乾胸腔微震,只觉得面前的王妃比他以为的更加智慧果敢。
他的妻长于乡野,却心思细腻,坚毅果敢,比任何女子都更要难得……
她说过从前日子苦,说过诸事不顺,却从不是抱怨。
赵行乾嗓音微紧,沙哑道。
“王妃,怎会如此聪慧,看出这白叠有此用处。”
戚柒抬眸,眉眼娇艳明媚,唇角微勾:“算是你教我的。”
赵行乾:“……什么?”
戚柒低头,抚摸着那柔软的白叠。
“东桥村时,你常会给我讲道理,日日听总能听出些心得来,你会说我们如今种的粮食不过沧海一粟,往北面走会有小麦,会有粟米,往南面走会有稻米……能温饱的粮食繁多,这世上往后许会有收成更多的粮食,只是有人拘束在一方,固执己见,并未发觉罢了……”
“白叠,能制布,收成也多,周夫人怎会不知这物有多好?许她也知,却不知该做什么,那些农户更是,可你不一样,你可禀告皇上,可让大隶百姓都知晓此物……”
赵行乾怔怔地看着面前温声细语的妻,看了许久,听了许久。
心口阵阵颤动。
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