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佳慧从前是喜欢同她玩耍的,她比她小上几岁,因董二婶对她多加照顾,董佳慧自然也是同村的女子里同她最好的。
可惜,之后董佳慧大了些,就渐渐与她疏远了。
疏远来得很突然,她不明白为何,就去问了她。
董佳慧只说,同村的女子都不肯与她交好。
若与她交好,恐怕往后嫁不到好人家。
“他们都说你行事怪异,没有女子的模样,与你交好,恐怕被旁人说道。”
“你也该似旁的女子一般讲究些,莫要每日都进山,不是射野雀就是下河抓鱼,不似姑娘样……”
她不知这些话是谁同董佳慧说的,她也没想去怀疑谁。
毕竟若真让她去怀疑,怕是有数不完的人。
她得到了答案,反而轻松了许多,董佳慧说的那些,她改不了,自然也不能改。
她要吃饭要活着,自然要进山,她要吃好的,自然要射野雀下河抓鱼。这些她改不了,恐怕永远都不会改,更不可能因为一个人去改。
董佳慧比她要小些,却能给她说些女子的该知的道理。东桥村的好些人见了她,都会先给她说些道理,再仔细嘱咐,恐怕她忘记了这些大道理。
只说她无父无母,无人告知,这才会专门告诉她。
可惜,她从未认真听过那些道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些她用不上,有些她永远不想用上。
就算起初她有认真在听,可多了,杂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道理,一番下来,却又都很没道理……
最终,皆被她弃之一边。
长久了,她就成了他们心中顽固不化的,旁人说教不了的人。
“对不起。”
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个声音。
原是低着头,捏着簪子的董佳慧在说话。
戚柒同样低着头看她。
董佳慧却是扬起了头,眼眶通红,望着她似带着些悔意:“当初我不该那样说你的,你比我大几岁,从未说过我的不是,我却一直觉得你不如我,还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就远离了你,叫你寒了心。”
戚柒:“当初我并未伤心。”
董佳慧一愣,眼泪挂在眼角,似带着不解:“你……”
戚柒淡笑道:“无碍的。”
董佳慧摇了摇头流着泪:“不是的,我就是错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贬低你……”
“你每日去山上没有错,似男子一般下河捞鱼那是因为你家中没有男子,你没有父亲兄长,这些母亲都和我说了,我那时候小不懂,他们都说你不好,我就真以为你不好。”
戚柒不想探究那些他们是谁,毕竟她与她们往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就是董二婶她往后恐怕也不会再见。
她是真的不在意。
若真的纠结太多,太过论对错,那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会过不去。
她恐怕还会同母亲过不去,同赵行乾过不去……
就是因为她过得去,才能一身轻,享受如今的这些。
“过几日你该成亲了,提前恭贺你,若有空,我定会去瞧一瞧。”
董佳慧似还想提及她从前做过叫自己悔恨的事,戚柒却不大想听。
这边的董二婶却是吼了一嗓子。
“我说你当初为何忽然不愿搭理乔七了,原是受了人的挑拨!”
董佳慧哭得更惨了,只觉得自己错了,又觉得委屈,却也不好反驳什么。
“我是知道自己错了,自从乔七姐离开后,我就认真反省了,想向乔七姐道歉,却不知何时能见她。”
“乔七姐的母亲还给咱家那般多的银子……”
董二婶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女儿的脑袋。
“你啊你!”
董佳慧低下头,惭愧地不再开口。
董二婶先让董佳慧先行离开,她则不好意思地看着戚柒,欲言又止。
戚柒见董二婶也纠结,似做了对不起她的大事,于是轻笑道。
“那时候祖母病重了,我要上山采药,要去城中卖药买药,要回来熬上半个时辰的药,还要下地做活,去寻吃的,没这般多的时辰去顾虑其他。”
“就算佳慧妹妹与我亲近,我也没时间与她亲近。”
董二婶怔怔地看着戚柒,眼底满是震惊和茫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边的严公公却是过来,道:“夫人,我们该走了,再晚就要摸黑了。”
戚柒再看了一眼这院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边不远处的赵行乾身上。他站在枯枝黄叶的蜡梅树下,身姿挺拔,正盯着自己,眉眼暗沉,叫人看不清思绪,不知看了她多久。
“乔七!乔七呢?她真回来了?”
忽然传来了这突兀的一声,戚柒还未能辨别出是谁,就见那人大步走来,看到了她后,眼睛睁大,神色呆滞了片刻。
“你,这个姑娘是谁?”
“放肆!这是我家夫人!”梁公公呵斥了一声。
来人缩了缩脖子,也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
连忙移开了眼。
刚别开头看向旁处,就发现另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视线如同碎了冰霜的刀剑,似要将他割裂了才罢休。
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做防御姿势:“赵,赵横!”
“乔七呢?乔七在何处?”
戚柒皱眉上前:“刘勤,寻我何事?”
那刘勤睁大了眼睛,只觉得他眼睛应当瞎了才是,如若不然,怎会觉得这美人是乔七那个丑不堪言的女子。
“你,你怎么……你真是乔七?”
手被攥紧,戚柒抬眼看向面色冷冽的赵行乾,不紧不慢道:“我是乔七。”
刘勤太过震惊,眼睛瞪得很大,往后退了退,磕磕巴巴地问。
“那,那我爹娘呢?你将我爹娘弄去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