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晓自己做错了事,萧琰软下眉眼,小心翼翼地往她颈上蹭了蹭,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进怀里哄着。
“孤不说了,孤真的不说了,今今信孤。”他顿了须臾,才道,“今今不想,便算了……”
粗硬的发丝扫在下颌,痒痒的,宋稚绾看着身上“乞尾求怜”的男人。
心底反而空落落。
她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把话挤出来:“我只是……只是让太子哥哥不要说……”
没说不让……
大概天生聪慧的人即便是醉了也比寻常人要灵光许多。
萧琰倏地从她怀里抬起头,双眸放光,果真半个字也没说,只是手下动作利落。
身下的人又推了推他:“太亮了。”
床边放着宋稚绾方才等他时用过的小竹扇,萧琰一手不耽误正事,一手拿过竹扇,“咔”地两声,竹扇断裂。
他指尖夹起两片扇骨,往烛台一甩,寝殿的光亮霎时暗下。
“唔我的扇子……”
“孤明日再给今今寻些更好看的来……”
人如月色醉,花似胭脂娇。
烛火烧了半截。
——
耳边响起些模糊不清的声响,宋稚绾渐渐回神。
床榻边放了盆热水和两块帕子。
宋稚绾咬着唇看他。
他肩上还有两个她方才咬下的牙印。
萧琰将手中的帕子叠好放在床角,转身拿起盆边干净的帕子湿了湿水……
如此反复,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才拿起另一块干净的帕子,去擦残留的水气。
宋稚绾全程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乖乖地盯着他看。
目光乱飘……
(_;
好像……从太子哥哥沐浴出来时就这样了,到现在还是这样。
“太子哥哥。”
她的声线格外娇软,萧琰喉结滚了滚:“孤在。”
“太子哥哥难受吗?”
帕子扔回盆中,水声清脆。
萧琰顺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眼,眉眼耷拉,发丝轻垂,隐忍地抿了抿唇角:“不难受。”
宋稚绾自然不信。
她一伸手,萧琰便低下头,白嫩的掌心抚在墨发上:“上回太医不是说,太子哥哥可以谨遵医嘱吗?”
这话在萧琰耳中听来,只觉得是自己没能做好:“今今可是还不舒服?”
“不是我,”宋稚绾气他大黄脑袋,“我说太子哥哥……”
这哪里是醉了。
她瞧太子哥哥一点儿也不糊涂,都这份上了还“坚守底线”。
萧琰喘了口粗气,语气生倔:“父皇还未赐婚,孤不能。”
“可我和太子哥哥的事,皇上和几位王爷都知晓了呀。”宋稚绾凝着他。
萧琰抿唇扯过锦被,掩住,依旧道:“只要还未赐婚,孤便不能。”
宋稚绾不想同他拗了。
“反正难受的是太子哥哥又不是我,哼”她把锦被扯过,盖在身上背过身去。
萧琰没作声,默默从床尾捡回小腰枕,垫好,掀开被子躺进去,环抱住人。
他在她颈后蹭了蹭。
宋稚绾都不用回头,便能想出他低眉顺眼、委屈巴巴的模样。
“要不,”她幽幽出声,“我也像太子哥哥一样……”
“今今别说。”萧琰抬手捂住她的嘴。
他听不得。
“今今方才也累了,”他叹了口气,“孤等了这么久,不怕再多等上些时日。”
“孤是为了今今好。”
盛夏天里,万里无云。
几艘大船停靠在京城码头,公孙向珩站在码头上迎接,公孙向辞先从船舱里跳了出来。
惊叫一声:“二哥哥!”
虽说才分别了短短二三月,可兄妹几人自小在府中相依长大,二三月也宛若二三年之久。
尤其是公孙向辞。
二哥哥不在的日子,他被成玉成碧欺负惨了。
他张开嘴,嗷地一声,从船上飞奔下来:“二哥哥———”
公孙向珩拧了下眉,看他朝自己扑来,抬手撑在了他脑门上:“四弟,你年岁不小了,我与你兄弟之间,应当有些分寸才是。况且一下了船,这便是京城了。”
公孙向辞愣了片刻,抬眼望向四周。
街巷交错,车水马龙,处处映衬繁荣鼎盛。不远处还有几个摇着扇子的女子,正故作不经意地往这瞧,隐隐还能听见几声调笑声。
公孙向辞恍然大悟,睨着他:“二哥哥,你是怕我给你丢脸,会害你讨不到姑娘欢心吧?”
“如今府里都迁来京,你可不用操心了,”公孙向辞幸灾乐祸,“早在苏州时,二伯母就收到了多封京城送来的帖子,都是为了给二哥哥你相看的,如今二伯母来京了……”
“二哥哥,你可逃不掉了。”
公孙向珩冷笑一声,忽地撤了手,公孙向辞差点没栽倒在地。
“四弟的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三叔同样升了官,四弟在这京城里,只怕也要身不由己了。”
公孙向珩压低了声音,走到他耳边道:“可我与四弟不一样,我有官职在身,纵使长辈们想做主,也得以我的职务为主。不像四弟,闲人一个。”
“二哥哥,你……”公孙向辞不服,“那我也要科考!”
公孙向珩懒得理他,上船去扶老太夫人下船。
往日上学堂一听夫子说话就睡觉的人,能考出花来。
成玉成碧跑下来和公孙向辞汇合,“你方才和二哥哥说什么呢?”
成玉道:“二哥哥满面春风,他一脸郁气,定是吵嘴又没吵过二哥哥,二哥哥文武双全,嘴皮子功夫可厉害了。”
不远处停靠的马车上,宋稚绾在车帘的缝里看了许久。
见几人还没上车的打算,她按捺不住,从缝隙里伸出嘴:“表姐表哥——”
这声音轻得跟做贼似的,几人耳力不差,可听完却分不出是哪传来的。
“好像、好像是那儿,”成碧一脸似笑非笑,手里一指,“那儿有个嘴。”
“是绾绾!”
几人欢呼一声,纷纷涌进马车里。
公孙向辞探了半个头,想了想,又退了出去,骑上一旁的马,从车窗外伸了个头进去。
宋稚绾这几夜都被搅得倒头就睡。
也是到今日一早才想起要出宫,得先去公孙府找向珩表哥,再一同出发去码头接人,接了人还要留在公孙府用饭,兴许天黑了才能回宫。
萧琰听着她念念叨叨数了一番行程下来,只觉得无奈至极,哪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他从苏州回来,政务堆积了不少,实在难抽身陪她前去。
结果小姑娘懂事得很,压根没想着要他陪,只说会晚一些回来,叫他自己用晚膳。
萧琰气得心肝疼。
跑去宣政殿把萧漠承怒斥了一番,问他为何坐在帝王之位上还如此懒惰,短短一月便给他堆积了许多的政务。
萧漠承也不敢还嘴,等萧琰撒完气,才弱弱道:“那不然,这龙椅给你坐……”
萧琰冷嗤:“父皇身子康健,还是再坐个二三十年吧。”
“只要琰儿帮朕处理好政务,好说好说。”
临走前,萧琰威胁了一道:“父皇既不用在政务上费心力,还望父皇早日妥善安排好将士遗孤一事,速下赐婚圣旨。”
“否则这日夜难熬的日子,儿臣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