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环环犯什么事?”梨月慌忙跑过去问。
“犯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秋盈急地满头冒汗,手里攥着个小包袱,都快拧成麻花了。
“她托我做了一双鞋,刚说得空给她送去,就听说她被关在柴房里了。从昨晚上就关起来了,不给水喝不给饭吃,也不知道挨打了没有。”
凤澜院怎么又出这种事了。梨月觉得背后直冒凉气。
早知道真应该早些想办法,让环环早点儿调出凤澜院来。
这事儿说起来,就是被环环家里父母给耽误了。
她父母老早就带信儿进来,说过年时一定求恩典,让女儿回庄子里。
谁知道从秋天拖到冬天,从冬月拖到腊月,等到过年他们两口子都没来。
环环是又傻又老实的性子,梨月和秋盈给她出主意,她还死活不肯听。
去年腊月娶覃乐瑶修葺燕宜轩,管事房拨好些小丫鬟去洒扫当差。
那时候沈氏闷头装病不管事,调拨人头都是玉墨姐做主。
梨月和秋盈都说,让环环趁机调去燕宜院,或者去澹宁书斋打杂。
可环环说她爹娘就要接她来了,怕调换了院子管事房不乐意放她。
如今算是没有后悔药可吃了,梨月心里都着急。
毕竟沈氏磋磨下人的方法,她们可是太清楚了。
就算现在不敢再动刑具,也有好些零零碎碎让人受苦的办法。
梨月心里一着急,也顾不得别,忙去秦嬷嬷跟前告了假。
两个小丫鬟拉着手,一路往凤澜院跑。
自从沈氏那四十九天数米粒的经文念完,梨月几天没见着环环。
心中头一个念头,就是环环斋戒时偷嘴吃荤,被赵嬷嬷或沈氏抓着。
若真是这个罪名,说不定还有转圜免打的余地,毕竟是法不责众。
她们凤澜院里的丫鬟婆子,除了少数几个人,谁没在外头偷嘴吃?
一路到了凤澜院小厨房角门,才发觉黑漆门已经从里拴上。
大门后门角门都关着,别说是外头的人,就是苍蝇都进不去。
梨月与秋盈趴着门缝看半天,终于看见范婆子在院里打水洗菜。
“范妈妈,范妈妈!”俩人压着声音叫,还不敢大声儿。
范婆子听出她俩的声音,慌忙蹑手蹑脚来开了角门。
仿佛非作歹似得,她扶着门往里探头,见没别人才掩上门。
“你们俩怎么来了?我们大奶奶吃了亏,正寻由头抽风呢,来这边说。”
范婆子怕角门外有人看见,拉着他们走到旁边竹丛里。
梨月连忙问起环环的事:“听说给关起来了,是犯了什么事?”
范婆子见她是为这事来的,不由得拍了几下大腿。
原来是秋盈没打听明白,还以为只是环环犯事被罚。
其实凤澜院里所有三等丫鬟,全都打了十下手板子,撵到柴房关起来。
并不只是环环,连香芸她们几个陪嫁丫鬟,也全都锁起来了。
“自从那日西院覃奶奶撵了镜明老秃贼,我们大奶奶就没处去扎筏子。这几天府里不知哪个混账东西,传说大奶奶招那老秃贼,是为了做巫蛊回背。大奶奶在外听了几句,心里恼得要不得。回来就说是无风不起浪,这些乌七八糟的言语,必定是院里小丫鬟传扬的。昨日把这些三等丫鬟打了手板儿,关在柴房里,今天正在院里打二等丫鬟呢!”
范婆子悄悄说着,手就朝正院指了指,满脸的无奈愁容。
果然这些闲话不是白传的,沈氏在凤澜院里,早就风言风语听说了。
要不是脸上的血印子遮不住,沈氏都想跑去宁老太君与宁夫人跟前哭诉。
镜明老尼姑除念佛之外,还会巫蛊魇镇,沈氏半分都不知晓。
沈氏自觉好不好也是书香门第沈家出来的,从来是行得正做的端。
无论如何不会用这样的污秽的手段,与那贱妾去争宠。
可这些事偏生传扬的极快,连府里的粗使老婆子与不懂事的丫鬟都知晓。
众口铄金说什么的都有,仿佛已经在沈氏屋里,看见了桃木小人似得。
一个个传闲话还不够,还还口口声声信誓旦旦。
说是听凤澜院小丫鬟亲口说的,绝对是亲眼所见。
沈氏是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恨不得把诋毁主子的丫鬟,当场剁碎喂狗。
别的事她还都能忍,偏生被丫鬟下人诋毁的事,她半点也忍不了。
当初陪嫁丫鬟春棠,就是四处胡说实话,把她娘家传扬的不堪。
她出手料理责打,宁夫人拦在头里,还用休妻来威胁她。
沈氏心里觉得,宁家总说善待下人,才会惯得奴才们不做人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必须要好生整治院里的下人了。
昨晚先拿三等小丫鬟开了刀,不由分说每人打了十下手板。
把她们一律关在柴房,不许给一口饭吃,看她们说不说实话。
小丫鬟们被打得莫名其妙,生生饿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氏见她们没人招供,心里更是气了,连身边一二等大丫鬟也跟着遭殃。
如今不能用刑具,更不好拿板子打。
可沈氏还有别的办法,令大丫鬟们顶着瓦片在院里罚跪。
范婆子说到这里,不觉长长叹了口气。
“从后晌就开始到现在整一个时辰,不给喝水不给吃饭,就逼着问是谁在外造谣。这种没影儿的事,哪里审的出来?”
说到此处,她自己也忧心忡忡:“丫鬟里要是审不出,明日就要磋磨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梨月和秋盈都是大吃一惊,不禁对望一眼。
现在是刚开春儿,还是寒气逼人的天气。
这些大小丫鬟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禁得住又冻又饿又打?
“赵嬷嬷也不劝劝,这样折腾出事儿来,大奶奶也吃亏啊!”
梨月总是觉得,比起沈氏这糊涂人,赵嬷嬷总还讲几分道理。
“别说是赵嬷嬷去劝,连我们都跟着说好话,可是根本不管用啊!大奶奶就像发了疯魔似得,身边人的话半句都不肯听。芷清姑娘苦口婆心多说了两句,现在也跟着人顶瓦片跪着,这谁还敢再劝!”
听说连忠心耿耿的芷清也被罚,梨月和秋盈惊得面面相觑。
“论起这个话儿,倒不该和你们小孩子说。依着我看呐,大奶奶是被国公爷冷落的,落下些心病来了。每日里疑神疑鬼,好赖都分不清了。平日里见不着国公爷不说,连个说闲话的人都没有。昨天好容易玉墨姑娘来请安,说了没两句话,大奶奶就犯了疯魔,说人人都要害她。”
范婆子到底是沈家陪房,说这些事的时候,眼圈都有点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