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山大队的麦地，基本都集中在村子北边。
过了知青院的大房子再往北走一点，那一大片都是麦地。
因为离得近，知青们倒不用早早出来。
杨柳路过知青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从知青院里并肩出来的顾禾和彭玉。
自从和程立军订亲之后，有大队长一家子照拂，顾禾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程二哥最近给你写信了吗？”
姑娘们凑在一起，难免就爱八卦。
当然，大家可不是背后说人闲话，而是当面问正主。
顾禾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写了，但还是刚过完年那时候的事呢。”
“最近没联系？”
顾禾摇头，“上次来信时，程二哥说要去执行一个任务，等任务回来了以后再给我写信。”
此时，通往岭山大队的山路上，穿着一身邮递员制服的男人正骑着自行车朝着领山大队而来。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照在麦地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大队长的错觉，他看着地里的麦子，觉得今年岭山大队的麦子比过去几年都要好，就连麦穗都要比往年大得多。
叮铃铃——
叮铃铃——
一阵自行车铃响起，刚才还在聚精会神干活的人全都向着车铃响起的方向看去。
岭山大队只有两户人家有自行车，而且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上工，怎么能有自行车铃的声音呢？
大家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邮递员进村了。
此时，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大队长看见邮递员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二儿子。
二儿子上回往家寄信，好像还是刚过完年那阵子。
认真算下来，已经有四个月没收到儿子的消息了呢。
“程大队长！程大队长！”
经常往返岭山大队，邮递员还是认识大队长的。
大队长心头一喜，难道是二儿子来信了？
只是，大队长脸上的喜色还没完全展露出来呢，就听邮递员说道，“程大队长，有你的电报。”
电报？
这年月，邮票可不便宜，寻常人家寄信都很少，更别提拍电报了。
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要不然谁会花这个钱。
不知怎的，大队长心里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谁拍过来的？我看看！”
电报上只有八个字——立军负伤，家人速来。
大队长只觉头重脚轻，就连身体都晃了晃。
头上的阳光一晃，他更觉眼前阵阵发黑。
二儿子受伤了？
既然拍电报来了，这怕不是什么轻伤。
不行，他得赶紧去找老伴商量商量。
“老三！快！给你妈送个口信儿，就说我找她有急事！让她赶紧回家！”
程立东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向了自己老娘干活的地方。
等大队长一家子从地里离开后，众人顿时炸了锅。
刚才大队长身边不是没人，他看电报的时候不少人都瞧见了。
大家纷纷猜测，程家老二不会是不行了吧？要不部队为啥拍电报？还让他们家人赶紧去？莫不是去见最后一面？
“不能吧？年初离开的时候，程家老二不还好端端的嘛！”
“你懂个啥？部队那地方危险着呢，面对的都是坏人！我听王长军他老娘说，每次出去做任务，当兵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你说要不是不行了，为啥叫大队长两口子赶紧去？”
经这人一说，众人好像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可真是可惜了！程家老二在部队可是个大官呢，听说比王长军的官还大呢！”
“再大的官现在也要不行了，可怜大队长两口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行了，你们说什么呢？事情还不清楚，你们别瞎说！”
顾禾也在干活的人群里，自然没错过众人的议论。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些碎嘴子的话，立马就撂了脸子。
众人纷纷掩嘴，刚才他们一激动就把顾禾知青已经和程立军订亲的事给忘了。
当着人家顾禾知青的面蛐蛐程立军，确实有点不地道。
“彭玉，杨柳，我这垄地还剩小半垄没干完，剩下的你们帮我一把，我去程家看看。”
顾禾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的大队长家，当她气喘吁吁进院，看见的便是大队长一家三口垂头丧气的坐在院子里。
那把常年被大队长拿在手里的烟袋锅子，此刻已经烟气袅袅。
吞云吐雾之间，大队长的面容异常严肃。
“程叔，婶子，是立军哥来的电报吗？”
自从顾禾与程立军定亲之后，在大队长两口子的“要求”下，顾禾对大队长两口子的称呼就变成了程叔和婶子。
“小禾来了。”
大队长媳妇儿擦了擦发红的眼角，朝顾禾招了招手。
若说刚刚顾禾一路上都在怀疑，那么在看见大队长一家三口的凝重时，她确定了，那封电报就是程立军拍过来的。
“既然你来了，婶子也不瞒你，那封电报就是老二的部队拍过来的。他们说老二，老二——”
大队长媳妇儿泣不成声。
那份电报上并没说儿子的伤重到什么程度，但大队长媳妇儿能猜到，儿子肯定是遭了大罪，恐怕还不太好。
至于和顾禾说的话，是顾禾来之前，大队长两口子就商量好了的。
他们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家，如今儿子这情形怕是不太好，瞒着顾禾他们做不到，只能实话实说。
见媳妇儿泣不成声，大队长沉着声回答。
“老二受了伤，部队那边让家里人去一趟。过些日子会来一批知青，大队这边还离不开我，我和你婶子商量了一下，就让你婶子和老三两个人一起去部队。具体咋回事，等你婶子到了部队那边写信回来也就知道了，你也莫着急。”
顾禾沉默着，好半天没说话。
大队长幽幽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听顾禾说道，“程叔，我想跟着婶子他们一起去部队。”
顾禾这一番话，让程家院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怔了怔。
“你也要去？”
顾禾轻轻点了点头，“行吗？”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倔强的祈求。
这一刻，大队长心软了。
“行！那你就和你婶子他们一起去。”
程立军负伤的消息，没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铃山大队。
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然，替程立军担心的占绝大多数。
此刻，王长军家里，陶紫正把一盘炒油菜摆上桌。
今天的她似乎十分高兴，端着菜进来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调。
倒是王长军老娘，眉眼之间有些担忧。
“娘，你怎么了？”
“我在替程家老二担心，都是当兵的，也不知道长军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