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虽胜犹败
“殿下,您听到了吗?”姜瑶真像是抓住了把柄,声音陡然拔高,“就是她授意姜贵妾戴上那张神似我大哥的面具,在后花园故意吓唬我的!后来,又指使姜贵妾借着探病的由头,特意到我寝殿里来恐吓我!若非我装病应对,此刻怕是早就被活活吓死了!”
萧修湛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冷冷刺向姜姝宁:“姜姑娘,你这是何意?”
“殿下,您误会了。”姜姝宁神色淡然,“那人 皮 面 具并非照着我大哥姜天恩的模样所制,而是仿的二哥姜天赐。听闻三妹近来思念兄长,我便特意让人做了二哥模样的面具给她,让她带进宫中以解思念之情。是我思虑不周,未曾料到竟会牵连出诸多事端,望殿下恕罪。”
“殿下,您千万别信她的巧言令色!”姜瑶真急声反驳,“那张人 皮 面 具,分明就是照着我大哥的模样做的!她就是故意让姜贵妾来吓唬我!”
姜姝宁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直直看向姜瑶真:“大哥与二哥本就相貌相似。就算我给三妹的是大哥模样的人 皮 面 具,又如何?三皇子妃为何会被一张面具吓成这般模样?莫非……是你害死了大哥,心中有鬼,才如此惊恐不安?”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响,姜瑶真瞬间面色煞白,慌乱地辩解道:“你、你胡说!”
姜姝宁微微侧身,转而朝萧修湛恭敬一礼:“殿下自有明断。”
萧修湛神色阴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即便真是眼花,瞧见已故亲人的“亡魂”,也不至于吓得如此失态。
除非……姜瑶真心中有愧于她的大哥姜天恩。
萧修湛目光骤然冷厉,如寒冰般刺向她:“当初,真的是你大哥命你深夜送酒到我营帐中的?”
姜瑶真面色一僵:“殿下,您莫要听姐姐胡言乱语,我……我……”
就在此时,一名宫人匆匆来报,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殿下,姜贵妾醒了!”
此言一出,姜瑶真脸色变得愈发惨白,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恐。
醒了?她竟真的醒了?
自己费尽心机,命人偷偷在药膳中掺入过量的麻沸散,只为让姜莲再无苏醒之日,如今竟如此轻易被破了局?
这下……她该如何是好?
萧修湛与姜姝宁未再理会姜瑶真,径直快步朝姜莲的房中赶去。
姜莲虚弱地半倚在床榻边,眼眸微睁,面色苍白如雪。
见到萧修湛进来,她眼眶一红,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哽咽着哀声道:“殿下,我们的孩子……没了……”
萧修湛上前温声安慰道:“你还年轻,往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别哭,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你小产?”
“是王妃娘娘!”姜莲咬紧牙关,眼中燃起浓烈的恨意,“她命宋嬷嬷抓住我,推我狠狠撞上桌角……当时若立刻宣御医,孩子或许还能保住,可她却冷眼旁观,命宋嬷嬷置之不理,硬是让我流掉了孩子……”
萧修湛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这个毒妇!我绝不饶她!来人,即刻将她拿下问罪!”
说完,他霍然起身,带着一身煞气大步离去。
孙神医见状,也对姜姝宁拱手告辞:“姜姑娘,老夫先行告退。”
“孙神医慢走,今日多亏了你!”姜姝宁感激道,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姜姑娘不必挂怀。”孙神医说着,起身离开。
房中只剩下姜姝宁与姜莲两人。
姜姝宁轻轻握住姜莲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我已嘱咐孙神医为你开最好的药方调理身体,你只需安心休养,莫要过于忧思,身子定能慢慢好起来。”
“多谢大姐姐。”姜莲泪光盈睫,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是我不争气,没听你的劝告。那日我用那人 皮 面 具吓唬皇子妃,殿下本已对她厌恶至极,我却贪心不足,妄想直接将她吓疯……谁知,竟连累腹中孩儿,赔上了他的性命……”
她泪如雨下,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姜姝宁心中一阵愧疚。
“说到底,你是为帮我做事才落得如此境地,三妹,是大姐姐对不住你。”
“大姐姐若真 觉愧疚,便帮莲儿照料好我父母吧。”姜莲眼睫低垂,泪珠滑落,“莲儿此生,怕是再无机会在他们膝下尽孝了。”
“好,我答应你。”姜姝宁郑重应下,随即又叮嘱道,“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珍重自己,莫再与皇子妃硬碰硬,明白吗?”
姜莲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低声道:“放心吧,大姐姐,她害得殿下失去了第一个骨肉,殿下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姜姝宁离开姜莲的房中时,恰好听见宋嬷嬷已被活活杖毙的消息。
据说,宋嬷嬷一人将所有罪责尽数揽下,无论是推搡姜莲致其小产,还是故意拖延不宣御医,甚至在姜莲的药膳中暗自掺入麻沸散,她都咬牙尽数认下。
姜姝宁蓦然想起,前世宋嬷嬷亦因姜瑶真整治萧修湛一宠妾而被牵连,最终落得杖毙的下场。
即便重来一世,有些人的命运依旧跟前世相差无几。
想要扭转命运的走向,远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另一边,姜瑶真百口莫辩,始终高喊冤枉,却仍被萧修湛罚在殿前跪足三个时辰。
殿前每日宫人往来不绝,此番惩处,着实令她颜面尽失。
她跪在地上,面上满是幽怨与不甘,眼神阴郁如水。
看她受罚,姜姝宁却无半分欣慰之情。
不过是丢了些脸面,跪了些时辰罢了,可姜莲腹中的孩儿,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在这场争斗中,姜莲虽胜犹败。
姜姝宁独自走在宫道上,心绪紊乱。
忽然,眼前的路被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挡住。
她微微抬眸,一张俊美得格外张扬脸庞映入眼帘。
见到来人,姜姝宁心头百感交集。
方才见到姜莲失去孩子时的痛苦,她心中竟生出几分莫名庆幸。
前世萧凌川是给她吃避子药,而不是等她怀上了孩子才将那个生命从她体内强行剥离。
否则,她的痛苦,怕是比无法生育还要刻骨铭心万倍。
萧凌川对她此刻心底的复杂思绪浑然不觉,幽深的桃花眸微沉:“不是说好要做饭给我吃吗?怎么,姜姑娘这是想出尔反尔?”
姜姝宁这才惊觉自己竟朝宫门方向走去,早已与景和宫相隔甚远,
“殿下……莫非是专程来此截我的?”
“孙神医说你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你身影,便来宫门附近转转。果不其然,在此瞧见了你。”他眼神愈发深邃,隐隐透着几分不悦,“若非我亲自来拦,今日这顿饭,怕是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姜姝宁:“……”
前世,她怎么没发觉他对吃食竟如此上心?
难道是因为前世她所做的饭菜他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不珍贵;而今生,他无法时时尝到她的手艺,反倒生出了几分惦念?
人啊,唯有对那得不到或难以长久拥有的东西,方才生出珍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