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尚未糊上窗纸的窗格，在满是刨花和新木气息的厅堂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琉璃站在那张巨大的圆桌胚子旁，指尖轻轻划过粗糙的木面。
昨日萧奕的话，让她一夜未眠，心中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不确定。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有力。
林琉璃转过身，看到赵诚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那妇人身量中等，穿着楚地的布裙，但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肤色也比寻常楚人略深，带着明显的西域人特征。妇人的神情有些拘谨，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崭新的铺面。
宋徐恰好从后院过来，见到这妇人，眼中也露出几分探询。
他看向赵诚，拱了拱手，并未直接发问，但疑问已写在脸上。赵诚对宋徐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林琉璃。
“林姑娘，王爷吩咐的人，我带来了。”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妇人。
宋徐忍不住开口：“赵掌柜，这位是？”
赵诚面色平静，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这位是阿卜杜勒的夫人。”阿卜杜勒？
林琉璃心头一动。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当初在城外，阿卜杜勒曾提及，他的妻子擅长烹饪，更曾在楼兰古城开过一家小有名气的餐馆。原来是她。
困扰多日的难题，似乎在这一瞬间找到了最完美的答案。还有谁比一个曾在西域开餐馆、又嫁作楚人妇的女子，更适合做这个“桥梁”呢？她了解西域的风味，也熟悉楚地的食材和习惯。
萧奕果然思虑周全。林琉璃看向那妇人，之前的焦虑和迷茫一扫而空。她上前一步，对那妇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夫人一路辛苦了。”
阿卜杜勒的妻子，名唤卓雅，穿着一身色彩明艳的异域服饰，裙摆上缀着细小的银铃，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动。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
琉璃深深一福，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激。“林夫人，多谢您的恩典。”
“若不是您，我家阿卜杜勒绝无可能在这寸土寸金的楚国都城，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花田。”她的声音带着西域人特有的口音，语调真挚。
“他如今每日侍弄那些花草，就像照看自己的孩子，人都精神了许多。”林琉璃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精心编织的发辫上。
“举手之劳。”
“阿卜杜勒擅长此道，能让他得偿所愿，也是好事。”她话锋一转，语调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西域美食节将近，我需要一批上好的药材。”
“尤其是几味只在你们家乡戈壁深处才能采撷到的特殊草药。”
“此事，还需你多费心。”卓雅面色一肃，立刻应道。
“林夫人放心，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吩咐。”
“我定会亲自挑选，保证都是最新鲜，药性最好的。”
她正欲再言，一个尖锐而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林夫人吗？”
“怎么和这般异族女子混在一处？也不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气息。”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华贵绸缎，头戴金步摇的妇人，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来人是城中布商赵家的夫人，素来看林琉璃不顺眼。此刻她眼神轻蔑地扫过卓雅，鼻子几乎要翘到天上去。那目光如同打量货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卓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林琉璃眼神骤然转冷，像淬了冰。她甚至没有侧头去看赵夫人，声音平淡无波。“赵夫人是闲得慌，管到我林琉璃交什么朋友了？”
赵夫人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顿时涨红。她拔高了声音，手指几乎要点到林琉璃的鼻尖。“你！林琉璃！你别得意！”
“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运气，攀上了高枝！”
“如今竟和这些来路不明的西域人厮混，简直自甘下贱！”
她的话语刻薄至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婢女们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