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听着外面燕雀叽喳才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意味来。
这一世，自己再也不要做一朵任人攀折的小花，而是要做一只自由翱翔的燕雀。
“小姐，该起了。”
“今天是二月初五，学堂休沐。”
“小姐明日就该上学去了，夫人嘱咐奴婢陪着您把上学用的笔墨纸砚整理出来。”
青杏打着帘子进来，伺候嬿婉起身。
上一世家道中落，青杏被发卖后就与自己离散了。
可怜她与自己相伴数年尽心伺候，这一世，嬿婉绝不会再让青杏被卖掉。
只是，青杏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像继后如懿过去的名字青樱？
想到自己曾经被嘉妃羞辱取了个樱儿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青杏啊，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嬿婉从梳妆台的菱花铜镜中望着专心给自己梳头的小丫鬟。
“回小姐的话，奴婢的娘亲有孕时，一心盼着得个男孩儿。”
“自古以来又有着酸儿辣女的老话，奴婢的娘就迷上了吃青杏，结果生下来奴婢是个女孩儿。”
“我娘说，既是个女孩儿就不必费心起名字了，就叫了青杏吧。”
提及自己名字的由来，青杏神色不免黯然了下来。
“再后来,哥哥成亲需要钱。”
“家里收成也不好，我爹娘看我是个女孩排不上用场养着又浪费粮食。”
“趁着年纪还小，便将我卖来了咱们府里。”
“幸亏我得了老爷夫人庇佑，派来伺候小姐，这才过上了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
“长我三岁的姐姐因着年纪大一些被爹娘卖去了青楼，也不知过着怎样的日子。”
嬿婉竟不知青杏还有这样凄惨的身世。
“胡说，酸儿辣女不过是一种互文的修辞，意为妇人有孕后身体不适没有胃口，才喜欢吃些酸的辣的口味重的吃食。”
“哪里就以讹传讹成了吃酸就生儿子吃辣就生女儿呢，信奉这些蠢话也不过是蠢人罢了。”
“再说了，女儿如何，男子又如何，这世间阴阳调和缺一不可，没有女人又哪来的男人？”
刚刚还有些伤春悲秋的青杏被嬿婉三言两语哄得宽慰了许多。
看着侃侃而谈的嬿婉，青杏不由得对小姐交口称赞道，
“老爷让小姐去学堂果真是明智之举！”
“如今张口便讲出这些大道理来，想必小姐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材料，只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否则考个状元对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即便如此，以小姐的才学，将来做个女夫子也说不定呢！”
“今日奴婢受教了，明日便做小姐的第一个学生，用我攒下来的体己钱给您交束脩。”
见青杏眉开眼笑替自己打算，嬿婉也不免有些动容。
只不过青杏有所不知的是，自己这满腹才学其实是上一世为了讨皇帝欢心才整日捧着书本死磕的，如今却让学院的夫子领了功劳。
嬿婉看着自己身侧眉目清秀的青杏，柔声道，
“这青杏又酸又涩，人的一生怎能在酸涩中度过呢？我瞧着怎么也不是个好名字。”
“你既然说我读书进益了许多，那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就叫嘉果，如何？”
“嘉果嘉果，愿你这辈子嘉言懿行，结出最好的果实。”
青杏听了嬿婉的话忙放下手中的梳子，跪得以头抢地，涕泪横流。
“得了小姐赐的新名字，想必奴婢是个有后福的。”
嬿婉连忙扶起哭得话都说不清的嘉果来，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嘉果的脸。
“嘉果，既然你爹不疼娘不爱的，来了我卫府便是我卫府的人了。”
“你父母不做人，亲生的女儿说卖就卖，你也不必再惦念他们。”
见到嘉果如今这副模样，嬿婉想起上一世遭人羞辱欺凌的自己来，推己及人，由不得又多说了几句。
“嘉果，你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古往今来，许多的能人志士都是女子呢？”
“女子连皇帝都做得，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呢？”
“现如今，你跟着我，我绝不辜负你我主仆一场，定会教你些生身立命的本事。”
“将来等你大了，我便放你出府。”
“你是寻个知心人结成夫妻过日子也好，还是自立女户独当一面也好，我都会为你打点好一切的。”
听了嬿婉的话，嘉果哭得愈发厉害了。
“小姐，得了您这样的好主子，奴婢定是要一辈子伺候您的。”
“奴婢哪里都不去，就算您明儿成了一品诰命夫人病老归西后回天上做了仙女，我也要在您身边为您撑扇子。”
上一世位极皇贵妃，掌六宫之权，独占皇帝宠爱，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回头想想也不过如此。
一个小小的一品诰命夫人还真打动不了嬿婉。
这一世，嬿婉只想做人做事能由得自己做主，不被任何人事物牵绊，自在就好。
不过听了嘉果一箩筐的好话不住地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你这丫头，嘴里抹了蜜。”
“看来我也不必吃早饭了，只听你的奉承话，我己经撑肠拄腹了。”
“不吃饭怎么能行？”
“为着前些日子小姐总是发梦魇，夫人特地请大夫开了安神的方子，亲自做了药膳给您进补身子呢。”
“要是因为奴婢的三言两语耽误了小姐调养身子，那奴婢罪过就大了。”
嬿婉见嘉果动不动又要下跪，赶紧阻止道：
“好了好了，快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咱们家何时这么多的规矩啊？”
主仆二人依偎在一起又说了不少女孩间的闺中事，因着明天是初六日要去上学，嬿婉也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嬿婉早早地便起床了。
去了前厅给阿玛额娘请过安后，一家三口在一起用早膳。
见女儿想开了重新去读书，卫父少不得也是叮嘱了几句要嬿婉勤勉之类的话。
嬿婉也只好一一点头应下，自己再不喜欢去学堂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上一世，为了讨好皇帝自己的确读了不少诗书，就连兵法策论也略之一二。
再加上皇帝的悉心调教，就说是才学满腹也算不得自夸。
如果不去上学的话，自己平日里说话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诗文典故来，短时间糊弄糊弄额娘嘉果她们还成。
时日久了，阿玛定会发现端倪。
嬿婉的老爹卫清泰可并不是白丁一个，阿玛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不是从前的嬿婉了。
况且想要阻止上一世阿玛丢官的惨剧再次发生，自己也少不得谋划一番，借学堂先生之口是最好不过了。
嬿婉眼珠一转，心下便有了大半计划。
用过早饭，辞别了卫父卫母，嬿婉便坐上马车往学堂方向去了。
一路上，沿街的叫卖声，儿童的嬉闹声让嬿婉觉得分外轻松，原来这人间烟火竟是这样熨贴人心。
两炷香的功夫，嬿婉便到了这间专为官家小姐们开设的女学。
时间尚早，夫子还没到，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时新花样儿。
“嬿婉，你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抗争无效，乖乖听了卫伯父的话回来读书。”
说话的是自家隔壁笔帖式总管的女儿育慧，是嬿婉上一世在学堂关系最好的朋友，说是手帕交也不为过。
上一世的宫斗赢家嬿婉对于加入这些小女孩们的社交简首得心应手，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寒暄起来。
不曾想，在学堂里还能遇见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