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想起前世如懿整日抱着这首诗枯坐翊坤宫伤春悲秋的样子就忍不住作呕，故而连带着这首好诗都被嬿婉一同嫌弃了。
廖夫子被嬿婉气的浑身发抖，罚她站着上完整节课。
罚站就罚站，嬿婉无所谓地神游天外。
嬿婉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柳条刚抽出的嫩芽，听着窗外杜鹃鸟“布谷！布谷！”的叫声。
不由得想起那年自己得了太后准许离宫去木兰围场找皇帝，当时进忠也是学着这布谷鸟的叫声做暗号接应自己的。
想起在茫茫的坝上草原与进忠同车而乘的那一小段路，嬿婉的好心情凭空多了一丝惆怅。
如果今生还能再遇到他......
算了，想的越多烦恼就越多，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挽救父亲岌岌可危的性命和全家的未来。
下了学，卫家的马车早早地等在学堂门口。
同小伙伴们一一告别后，嬿婉也由嘉果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蹄声不疾不徐地敲打在地面上，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众官兵的吆喝声，把路上的车驾全都逼停了。
派了车夫去前面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是己故的富察李荣保大人十周年的忌辰。
而官兵在路上清障是因为西阿哥特地出宫祭拜这位曾经的察哈尔总管，平民百姓少不得得为天潢贵胄让路。
“听说啊，西阿哥同富察家的千金就要议亲了，这老丈人的忌辰想必是要亲自出宫祭拜一趟的！”
“我还听说这富察家的小姐长相温婉可人又气质出众，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呢！”
车夫黑子还在绘声绘色地给嘉果描述着自己听来的传闻，可车帘后的嬿婉却忍不住疑惑。
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真正与皇帝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应该是上一世的富察皇后才对。
可为什么当时满宫里的传言都是如懿与当时还是西阿哥的皇帝有着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份，是皇帝年少时唯一所求的真爱呢？
看来，无论是何种传闻，都不可尽信。
官兵的封锁解除，嬿婉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家。
到家后，卫母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嬿婉，快去洗了手换了衣裳吃饭！”
“你阿玛今天散衙早，特意去凤鸣楼买了你最喜欢的八宝福禄鸭。”
凤鸣楼是嬿婉小时候最喜欢的淮扬菜馆。
他们家的招牌菜八宝福禄鸭选用了最新鲜的高邮湖麻鸭，在鸭肚子里面塞进满满的八宝糯米饭，做成葫芦的形状，取福禄之意。
上一世，家道中落全家被迫迁回盛京老家后，嬿婉就再也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后来，进忠为了讨自己欢心也让宫里的御厨为她做过这道菜，可就是无论如何都还原不出凤鸣楼的风味来。
卫清泰看着心情低落的女儿，以为她还在为着自己逼她读书的事情闹不愉快。
“嬿婉，这块腿肉给你，快趁热吃。”
卫老爹夹了八宝鸭最好的一块腿肉递到嬿婉的碟子里，又把另一块肥美的腿肉夹给了怀孕的妻子。
自己则是拣起那块没人喜欢的鸭脑袋，配着妻子给自己温好的烧刀子，一口肉一口酒，也算啃的津津有味。
嬿婉不禁鼻头一酸，就连口中香气西溢的八宝鸭也沾染上了心酸的味道。
其实，阿玛这几年的俸禄早就水涨船高，别说这八宝鸭了，就算把凤鸣楼所有的菜色每日点一遍也是负担的起的。
可阿玛和额娘却始终保持着从前节俭的做派，只有在自己和弟弟身上，才舍得大笔大笔地花银子。
想到这里，嬿婉的鼻子更酸了，她用额娘亲自绣给她的手帕擦了擦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刚出了正月不久，额娘给自己缝的手帕一面是桑蚕丝一面是兔毛，为得是嬿婉在用手帕时不受冻。
像这样体贴的心思还有很多很多……
上一世，要不是家道中落，额娘也不会变成那副重男轻女的癫狂模样。
阿玛去世后，额娘不肯再嫁，独自拉扯着自己和弟弟长大。
失去了阿玛这个顶梁柱，额娘深觉这女子在世上的艰辛，才把弟弟当作了全家未来的指望，格外地厚待他一些。
嬿婉还记得，弟弟刚出生阿玛也还没出事的时候，额娘对他们两个是一碗水端平的。
甚至有些时候，额娘总是念叨着女孩子必得要富养，这样长大后才不会被男人用一盘点心就骗走，还要对嬿婉更偏心一些。
想到这里，嬿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把手帕上的兔毛打湿成了一绺一绺的。
看着不停落泪的女儿，卫母一把把嬿婉搂在了怀里，对着卫老爹埋怨道，
“作孽呀！”
“都怪你，非逼着嬿婉去读书！”
“你看看！”
“好好的孩子，上了一天学回到家就变成这副哭啼啼的模样了。”
卫清泰放下手中的筷子，也忍不住皱着眉头怀疑自己逼迫女儿上学堂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嬿婉怕自己压到额娘的肚子，忙慌乱起身，
“爹！娘！不是这样的！”
卫清泰虽担心女儿，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
“叫阿玛和额娘！”
卫清泰一生勤勤恳恳谨小慎微，自从自己升了官进了京，全家也被编入了满洲上三旗。
虽说依旧是汉军旗包衣，可是他依旧严格恪守立法，半步也不敢行差踏错。
就连平日最简单的称呼，他也要求妻子和女儿一一改口。
生怕哪里做错被人捏住了小辫子给全家招来灭顶之灾。
嬿婉听从卫老爹的话改了口，向父母解释道，
“阿玛，额娘，女儿不是因为读书的事情才哭的。”
“是我想起今天在学堂里，茂倩姐姐和我们讲她姑母在熹贵妃的宫里当差。”
“因为茂倩姐姐的姑母照顾小公主照顾得好，熹贵妃也赏了一只八宝鸭。”
“可茂倩姐姐的姑母因为要贴身照顾小公主，所有油腻荤腥的食物都不能吃，只得将那只八宝鸭送出宫给茂倩姐姐。”
“我想着，茂倩姐姐的姑母真可怜，连日常饮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