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下的黄油小熊 作品

第七章 进忠重生

“哥哥!哥哥!”

“你怎么哭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的进忠睁开了双眼,伸手擦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水,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死。

而是,重生了......

年幼的妹妹愿儿正趴在自己的胸口上,拍着自己的脸,见哥哥哭了,她也跟着哭,

“哥哥,哥哥,你别哭……”

“我不饿......”

愿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母亲用来裹胸的麻布在自己的肚子上又紧紧地缠了好几圈。

不知是愿儿压在自己身上太久,还是前一世嬿婉扎在心口的金簪太过锋利,进忠的胸口隐隐作痛,一下子竟没能撑着身子坐起来。

见哥哥重新倒回床上,愿儿哭的更大声了,女儿的哭声惊动了在灶台前熬着野菜糊糊的纪母。

母亲掀开隔着灶台与床铺的破布,嗔怪着愿儿,

“别吵你大哥,他受了伤,让他好好歇着。”

进忠狠狠地搓了一把脸,看着阔别己久的母亲与妹妹,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此时,正是新帝登基的乾隆元年,举国欢庆。

而这一年的自己却并不好过,他们这个小小的纪家村位于蒙古与满洲的交界处,是一个半耕半牧的村子。

可今年闹饥荒,收成不好,为着新帝登基家家户户都要上供纳税,全村的牛羊都被牵走了。

一家五口饥肠辘辘,弟弟妹妹都还小,正是吃了上顿盼下顿的年纪。

没有办法,进忠和父亲只好上山打些野物填饱肚子,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

可秋季多雨,进忠在和父亲围猎一头野猪时,父亲不慎踩在了湿滑的泥土里,掉进了父子二人提前设下的陷阱里。

眼看着狂躁的野猪就要攻击同在一个深坑中的父亲,救父心切的进忠也毫不犹豫跳进了陷阱,徒手和野猪搏斗了起来。

野猪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一身的松树油,滑不溜手的,一点也不好抓。

父子二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制服,可进忠自己也被野猪的獠牙刺穿了肩膀。

看着进忠满身鲜血的昏了过去,纪父也顾不得野猪了,忙带着儿子下了山,回家救治。

纪母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帮着村民们处理个小伤不在话下。

可看着进忠肩膀血淋淋的伤口,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放声大哭。

纪母看着淋了雨,发着高热说胡话的儿子,更是在心底怨恨着老天爷不做人,尽可着他们这些穷苦百姓欺负。

好在进忠年纪小,平日里身子骨硬朗,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大儿子性命无忧后,纪父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小儿子恩哥儿上山把那头死了的野猪扛回家。

纪母见进忠醒了,伸出手探着儿子的额头,

“忠哥儿,你可吓坏娘了!”

“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可算让我的忠哥儿褪了这热病。”

妹妹搂着进忠的脖子补充道,

“我也吓坏了……”

进忠摸了摸妹妹枯瘦的面颊,

“都是哥哥不好,以后都不吓唬你了……”

说话间,纪母端进屋子一碗野菜糊糊,

“忠哥儿,你先垫垫肚子。”

“等你爹和恩哥儿扛了野猪回来,娘在给你熬猪骨汤。”

看着在一旁忍不住咽口水还要假装不饿的妹妹,进忠还是把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没办法,纪母只得又盛了一大碗,用勺子轻轻吹凉一勺一勺地喂给小女儿。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点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卷起了地上的尘土,也敲击着进忠临死前绝望如枯井般的那颗心。

重活一世,进忠不恨嬿婉。

可他怨她,怨她不爱自己,怨她不信任自己。

但他更怨自己,怨自己的无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自己重生了,那嬿婉呢?

此刻的她,又在哪里?

是稳坐紫禁城享受着皇贵妃的独揽大权和皇帝的极致恩宠,还是正经历着年少时与凌云彻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之情?

好像无论哪一种情形,都与自己无关。

从始至终,自己都好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偷窥着嬿婉与别人的恩爱,见不得光。

又好像戏台上将自己对嬿婉的爱意谱成独角戏的丑角,登不了台。

“哥哥,你怎么又哭了?”

妹妹挪动到进忠的身边,用衣袖摩挲着哥哥的脸。

进忠牵过妹妹的小手,笑着安慰道,

“这粥太烫了,我又不像你,有娘亲一口一口地吹凉,自然就把我给烫哭了呀!”

纪母看着儿子哄妹妹温柔的神情一如往常,可心底总有些说上不上来的别扭。

想着昨夜忠哥儿发病时嘴里念叨的胡话,纪母更加担忧了。

她想着,等到这场雨彻底停了,就请村西头儿的马大娘来给儿子跳个大神儿,驱驱邪。

自己的陪嫁首饰还剩下一副不值钱的珊瑚耳坠,想必请马大娘做一场法事还是够用的。

实在不行,就把棉衣被褥也当掉,反正自己和丈夫年纪大,不怕冷。

为了忠哥儿,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大哥!”

“大哥!我们回来啦!”

院外传来弟弟恩哥儿的吵嚷,父子二人拎着雨扛着一头野猪进了自家小院。

纪母走出屋子,往灶坑里又添了点树枝。

丈夫和小儿子淋了雨,可家里却没有可供换洗的衣物,她只好把火烧的再旺一些,让他们在灶台前取暖,以免受凉。

恩哥儿兴冲冲地跑到进忠身前,不住地夸着哥哥厉害,竟然能杀死那么大的一只野猪。

妹妹也跟在一旁拍手称赞,可看着饿的面黄肌瘦的弟妹,进忠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纪父走进屋子,看了眼醒过来的大儿子,没多说什么,只是磨着刀的动作加快了些。

这小子命硬,随他,他得赶紧把这只野猪卸了,给儿子补一补。

纪母一边给灶台上的铁锅添水,一边问着丈夫,

“你和恩哥儿回来的一路上没被人瞧见吧?”

纪父大刀一挥,将野猪皮肉分离,眼也没抬一下,

“没人,放心吧!”

“大家都饿着肚子,谁还有力气西处闲逛呢?”

“下着这么大的雨,就连村口的人牙子今天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