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凌云彻不出意外地得了风寒,一个人孤零零地卷着被子躺在家里。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嬿婉……嬿婉……
有好心的村民们上门探望,却被他不知好歹地撵了出去。
看着凌云彻那副烧糊涂的样子再加上他前几日天天守在村口什么活儿也不干,村民们都觉得他可能被黄皮子大仙儿上身,串窍中邪了。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有意无意地绕着凌云彻的房子走,生怕被他沾上。
凌云彻在病痛中苦苦挣扎,远在密云军营的进忠也因日常训练受了一身伤。
可他依旧乐在其中,每次受伤流血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重来一世的真实感。
初十日,军中的新兵们终于迎来了入营后的第一次休沐。
进忠拒绝了兄弟们一起进城喝花酒的提议,独自去了密云县城的邮驿。
将这几个月的军饷分作两半,一半寄去了家里,另一半寄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地址。
上一世,他给嬿婉的娘家寄过无数次包裹,大到金银珠宝,小到熏香布料。
可没有哪一次是如这次这般的紧张与忐忑,他假装自己是嬿婉父亲的故交。
称卫清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现下听闻了卫家的遭遇悲痛难当。
可无奈自己只是燕郊的一个小县官,不能救卫家于水火以报当年卫老先生的大恩大德。
好在自己俸禄可观,他自愿每三个月给卫家寄一次钱,首到嬿婉姐弟长大成人。
并且他还在信的末尾反复叮嘱嬿婉,你是家中长女,这银钱归你所管,切勿过于溺爱弟弟而苦了自己和额娘。
望着驿丞远去的身影,进忠只盼着他的脚程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走出邮驿的大门,进忠就看到了在门口一双笑眼盯着自己的老熟人——付瑞明。
他们二人可以称得上是这届新兵中最出挑的两个人了,自打进了军营后,颇得他们的守备刘统的赏识。
进忠是军营中最拼命最不怕死的一个,而瑞明呢,他最擅用兵法排兵布阵。
刘统经常命令他们二人在平日里的实战演练中各自带一支小队进行对抗,一时间,进忠与明瑞有了些亦敌亦友的情份。
付瑞明手里提着两包草药,站在邮驿的大门笑话进忠,
“看你那魂不守舍的傻样儿,整颗心都跟着驿丞走了吧!”
“我说你怎么不跟着顺子他们去喝酒呢,原来是惦记着家乡的小青梅啊!”
听到青梅竹马的称呼,进忠心中有些密密麻麻的舒爽,可脸上却淡定地像是没听见一样。
不过微红的脸色出卖了他,进忠固执地反驳道,
“那你呢?”
“你怎么不跟顺子他们去喝酒?”
“别不是昨天的比试被我打出了内伤,现下只能靠着喝药续命了吧!”
说罢,进忠还朝着瑞明的肩膀轻捶了一下。
瑞明揽过进忠的肩膀,
“非也,非也......”
“实乃是我的家教太严格,若是被家中长辈知晓了我出去喝花酒必是一顿好打。”
进忠不用想也猜得出,这瑞明刚来军营时细皮嫩肉,和他们这群乡野汉子完全不同。
通身的气派和前世自己在宫中伺候过的达官显贵如出一辙,估计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来军中历练历练,不多时就会离开的。
其实一开始,进忠也动过对瑞明示好,结交一番的心思。
可是前世的惨痛经验告诉他,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真正掌握话语权,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于是,进忠歇了讨好瑞明的心思,转而投入到更艰苦的训练之中。
可谁知,这瑞明就像块狗皮膏药,训练场上虽针锋相对,到了训练场下,也时常有意无意地和进忠打交道。
就比如说现在,瑞明大剌剌地甩给进忠两包草药,故作嫌弃道,
“这密云县城太小太破了,都开不出什么好方子来。”
“我不愿意驳人面子,这才不得不从那家医馆抓了两副药,我不稀罕,都给你吧!”
进忠接过瑞明丢来的包裹,拆开看了看,都是活血化淤,治疗外伤的好药材。
他明白瑞明别扭的心思,投桃报李道,
“行了行了,别装了。”
“小爷我明白你手脚笨,不会煎药。”
“看在你孝敬我的份儿上,我就大发善心地把这药煎了,咱们俩一人一碗。”
瑞明长袖一甩,跟着进忠的脚步一起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的厨房,进忠熟练地引柴烧火,煎起了药。
等待的功夫,进忠还在灶坑里烤了几个土豆。
掌握着火候,进忠从炭火中扒拉出来一个土豆,扒了皮,递给瑞明,
“你请我喝药,我请你吃烤土豆。”
瑞明接过,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土豆,嘴上却不满地道,
“你就请我吃这个?” 进忠笑了笑,
“你先尝尝看,在我家乡都这么吃。”
“再说了,我的军饷有别的用处。”
“我想攒钱,就只能从嘴里省。”
寡淡的土豆经过炉火的烘烤别有一番滋味,瑞明却从进忠的话里品出一副酸涩的味道。
想来也是,这傻小子估计在家中有个相好的,想着攒钱娶媳妇也说不定呢。
两个人在厨房的灶台前,啃土豆啃的津津有味,顺子他们也提着几样酒菜打道回府了。
见到进忠,顺子黝黑的脸庞浮现一抹薄红,
“忠哥!”
“这春满楼的老鸨也太瞧不起人了,兄弟几个想着去看看歌舞见见世面,却被人家赶了出来。”
“嫌弃我们五大三粗,会搅了别的顾客的风雅兴致。”
“难不成,非得长成你和瑞明那样才能进吗?”
“想不到,这青楼还会看人下菜碟!”
顺子首白的话逗笑了大家,也扫除了在春满楼受到轻视时的那些难堪。
进忠又另起炉灶,炒了几样小菜。
大家把外带回来的酒菜聚在一起,几张餐桌拼成一块。
大家饱餐一顿,欢声笑语间,拥挤的小厨房好不热闹。
短暂的休沐日就在同袍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结束了,伴着身侧顺子不那么悦耳的磨牙声,进忠也睡着了。
睡的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