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阿哥年纪尚小,夜里离不得人。
现下他身边就只有自己这一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嬿婉可以名正言顺地睡在大阿哥卧房外的软榻上守夜。
于是,嬿婉就把娴妃娘娘“开恩”分给她的床铺让给了地位更低的海兰的小宫女——泽芝。
夜里,嬿婉被一阵烟熏火燎的浓烈香气熏醒。
披衣起身,给大阿哥的炭盆添了几块炭火,嬿婉就寻着那古怪的香气走出了房间。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嬿婉不明白这延禧宫怎么这么冷?
己经是初夏时节了,屋里还都烧着炭火。
阿哥的屋子都己经这样凉了,还不知道阿箬她们的房间会是怎样的情形。
一墙之隔的小佛堂里传来浓郁的沉水香气息,嬿婉走近一瞧,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佛堂内的烛火闪着昏暗的光,如懿的侧脸从门窗上被映衬出来,高高隆起的额头就好像是年画上的寿星老公公。
伴着浓郁的沉水香气息和烟尘,这一幕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嬿婉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大阿哥的卧房,她素来是个不信邪的,可重生这样的怪事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此时她也不得不不信了几分。
插好门闩,惊魂未定的嬿婉忐忑地走回里间。
大阿哥也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嬿婉,你去哪儿了?”
“我一个人待着怪害怕的。”
嬿婉走到大阿哥身前,给他压了压被角,
“大阿哥别怕,咱们现在己经是在延禧宫了。”
“娴妃娘娘己经狠狠地惩罚了李嬷嬷,她再也害不到您了。”
大阿哥依赖地牵住嬿婉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床边,
“不是为了这个……”
“嬿婉,其实我有事情瞒了你。”
“你还记得娴妃身边的惢心给我吃点心那一日吗”
“那点心里还有一张娴妃写的字条,她告诉我说只要我能想办法把自己的腿摔断,她就能叫皇阿玛对我另眼相待。”
“一开始,我也不信的。”
“听了你的话,我也明白她对我好不过是想要利用我争宠。”
“可后来不知怎么了,皇阿玛让我选养母的时候我就鬼使神差般地选了她。”
“还在这之前……”
“我身上的伤口,都是她之前借着看三弟的名义跑来撷芳殿故意激怒李嬷嬷在我身上掐的。”
“我脖子上的划痕也是她用护甲划的……”
“不过,这一点她可能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想摸摸我的脸。”
“我一躲开,她的护甲就划到我了。”
“她的做法……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就是不知为何……”
嬿婉心下一惊,这也太邪门了吧。
但她很快抓住了重点,
“那张纸条呢?”
大阿哥从小饱尝这宫里的人情冷暖,自然留了个心眼儿,
“娴妃让我把纸条看完就烧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来到延禧宫的时候她还让三宝搜了我的身。”
“可我早猜到会经此一遭,我早就把那张字条藏在了你妆奁匣子的铅粉盒子里面。”
嬿婉安抚地拍了拍大阿哥的背,
“好阿哥,你做的对。”
“那张纸条是你的退路,奴婢会好好替你收着的。”
大阿哥心慌地扑到嬿婉怀里,
“嬿婉,你说娴妃不会利用我做什么坏事吧!”
“争宠倒也罢了,后宫里的娘娘们没有不争的,可她要是利用我害人的话……”
“我害怕......我一闭上眼面前就是李嬷嬷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惨状,耳边全是李嬷嬷的哀嚎……”
“李嬷嬷虽然对我不算好,可她到底也是养大了我……”
“娴妃要是向对待李嬷嬷那样对你……”
“我不敢想......”
嬿婉冷冷地笑了一下,向大阿哥保证道,
“你放心,她奈何不了我的。”
“我也一定护得住您。”
如果如懿敢来招惹她,那么正好,前世今生的账一起好好算一算……
“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出宫立府就好了,到时候我换我护着你……”
嬿婉只当大阿哥童言无忌,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啊,那您为了快点长大也得早些睡了……”
嬿婉照顾大阿哥重新睡下,熄了灯,她自己却躺在软榻上睡意阑珊。
第二天,嬿婉早早地起了。
初来乍到,她要西处探听收集关于延禧宫的信息,越多越好。
回到宫女们的下房,没想到惢心比她醒的还早。
见嬿婉回来,惢心友好地把早饭端上了桌子,
“嬿婉,快来吃饭吧!”
“对了,娴主儿说了,你虽是跟着大阿哥的,可延禧宫的活儿也得做。”
“她吩咐你今天送完大阿哥上学就回来和我一起洒扫院子,不过你放心,咱们主儿是个厚道的好主子。”
“只要你勤谨,咱们主子一定会夸奖你的。”
嬿婉低头不语,只看着桌上单调的菜色。
不是说娴妃己经复宠了吗?
可为何延禧宫的吃食还是这般差,干巴巴的玉米窝窝头配咸菜,连一碗稀粥都没有。
嬿婉不是挑嘴的人,可她对着这样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她莫名想起自己初次有孕时,进忠给她亲手炖的鸽子汤。
那时候的自己恩宠一般,份例也不高,时不时又要贴补娘家。
平日里的饭菜本就没什么油水,怀了孕更是消瘦的厉害。
进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从哪听说,孕妇喝鸽子汤大补,一只鸽子的进补抵得上三只鸡。
便悄悄从宫外买了活鸽子,每天拿到永寿宫的小厨房亲自炖了再喂给自己。
想到这些,嬿婉忍着通红的眼眶咬了一口窝窝头。
失去才想起珍惜,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想进忠了......
可是......
可是进忠己经不要她了......
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偌大的紫禁城……
这天大地大,她又该到何处去寻他?
又该如何告知他自己这后知后觉的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