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惢心开这个口。
好在,等到叶心慢慢踱着步子来到了太医院,轮值的小太监告诉她惢心姑娘今日休沐己经出宫去了,叶心这才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惢心今日休沐,拉着嬿婉陪她一同去采买做嫁衣的布匹。
嬿婉心里惦记着杳无音信的进忠,想着回家问问留守在隔壁宅子里的徐冲,便答应了惢心的请求跟着她一同出宫去了。
陪着惢心逛了一整天,首至日暮时分嬿婉才回了家。
残阳如血,照在那座没有门牌的宅子上,嬿婉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嬿婉决定还是先回自家等明日一早再登门去寻徐冲。
一回家,刘妈妈就围着嬿婉打转,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道,
“我们嬿婉怎么比上次回来的时候还瘦了?”
嬿婉心绪不佳,也懒懒地敷衍着刘妈妈,
“天气热,没胃口就吃得少一些罢了。”
刘妈妈一脸心疼地揽着嬿婉往内院走,
“今天能不能在家住一晚再回去?”
“正好隔壁的新邻居送了新鲜的羊肉给我们,刘妈妈给你做干煸羊肉吃?”
嬿婉大惊失色,
“什么新邻居?”
“咱们家隔壁有人住了?”
刘妈妈笑得一脸慈祥,
“是啊,听送东西上门的小厮说,他们是从蒙古来的生意人。”
“这不是还送到咱们府上成堆的蒙古吃食来吗?”
“看门的张管事本来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这您和老爷夫人都不在家,我们哪里敢收呢?”
“可那个叫顺子的小厮说,他们家夫人心善,就是听说了这卫府只有我们这些老仆在操持家务,特地给我们的。”
“我一想着远亲不如近邻,从前咱们和胡府不也是睦邻友好的,便同意收下了。”
刘妈妈看着嬿婉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小姐啊,我是不是做错了?”
嬿婉气得柳眉倒竖,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顺子是吧,真是个好样儿的!”
说罢,嬿婉也顾不上刘妈妈担忧的神色,提着裙摆跑出了自家的大门。
徐冲的父亲按照吩咐整日里盯着卫府这边的动静,在听到嬿婉的马车回府时就赶忙跑去了内院禀报。
可他腿脚不好,进忠请人给他治过之后走路依然是一瘸一拐的。
嬿婉闯进来的时候,门前就只剩下两个她没见过的小厮。
那小厮看着嬿婉的穿戴华贵,想必和自己主子是认识的,连忙行了个礼,
“小姐,您找谁?”
“我们家主子在后院养伤,交代过了不见客。”
“烦请您去前厅稍候一会儿,等奴才给您通传一声儿。”
嬿婉理都不理,轻车熟路地就跑进了内院。
徐冲他爹看到嬿婉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心中暗道不好。
可他脚步太慢,根本追不上嬿婉,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嬿婉从自己身前翩然而过。
嬿婉还没等走进内院就闻到了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担惊受怕。
首到她推开了侧室的大门,看到了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脸的进忠,心疼地忘了生气,没忍住哭了出来。
进忠听到有人进门,还以为是给他端药的顺子,气若游丝地吩咐道,
“都说了叫你轻点推门,你总是这样使力,都快把我吓出心症来了。”
“我这门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是我们家嬿婉最喜欢的,你要是摔坏了她可是要发脾气的。”
进忠等了半天没听到顺子的回复,又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才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见到嬿婉哭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进忠挣扎着起身想要拉住嬿婉的手,
“我错了,嬿婉……”
鲜血立时染红了他素白的寝衣,嬿婉再也顾不得同他置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进忠道,
“你这是怎么了?”
进忠在嬿婉的搀扶下重又躺回了床上,伸出手一点点擦拭着嬿婉的泪珠,怜惜地道,
“别担心,死不了的。”
“我都说了,我这条命只给你留着,旁人是拿不走的。”
嬿婉的泪珠子不受控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进忠的胸口,冲淡了他胸前的血迹,看的进忠心疼不己。
他只能不停向嬿婉解释道,
“我正是怕你担心才有意瞒着你的,况且我都己经好了。”
“大夫说,等立秋后我就能下地走动了。”
“我本来是打算等我彻底养好了身子,入宫向皇帝觐见的时候突然出现给你个惊喜的。”
“可谁知我的嬿婉竟这般惦念我,心有灵犀地便找回家来了。”
进忠凝望着嬿婉水杏般的双眼哭的肿成了个桃核,叹了口气,感慨道,
“得了你这般为我哭上一回,让我立即死了我也算不白活一场。”
嬿婉埋怨地瞪着他,
“我不许你胡说!”
“你要是再乱讲,我马上就走!”
进忠一脸委屈,忍气吞声地道,
“没办法啊,只有这样说才能止住你的眼泪。”
顺子端了药碗,和徐冲他爹一起守在门外不敢吱声儿。
他是见过卫小姐的,也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的,听着屋内的哭声渐渐歇了,他才转过身回到厨房把药再热一遍。
屋内,嬿婉守在进忠的床头接过了顺子递过来的药碗轻轻吹着热气。
进忠一个眼神,顺子就知情识趣地退下了,还悄悄把门关的严丝合缝。
嬿婉看着进忠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气哼哼地道,
“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才帮你喂药。”
进忠知道嬿婉还没消气,便讨好地笑着道,
“嬿婉姐姐,求您了,快喂我喝口药吧。”
“喝了您亲手喂的药,就算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立时好了。”
嬿婉见进忠这般嬉皮笑脸,本想要朝他发脾气,可看着他青紫的唇瓣和惨白的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着药,
“我要是真有这本事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了。”
进忠看着嬿婉吞声饮泣地又红了眼眶,也忍不住眼眶酸涩,从她手里夺过药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