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眼众人,拉着毛驴朝红妹走去,见她瞪大眼望着自己,林月笑了笑。
“我是大夫,见多了血腥。”
红妹抽了抽嘴角,这和抹人脖子这么淡然是两码事。
林月见她难受,为她把了脉,伤得不重,红妹服了药后打坐运转内力疗伤。
众人行走江湖,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金疮药之类的必备药品,此时没了危险,也在处理伤口。
林月安抚受惊的毛驴,开始思索对策。
死了三个门派弟子,五个江湖人,包括那个陆川,朱广白,这队伍战斗力不高,是否还能继续走下……
“姑娘!”
“姑娘!”
有人叫了两次,林月顺声望去,便见附近靠在树下的年轻人拿着一瓶药看过来,嘴唇苍白,一脸痛苦。
“在下后背给划了一道口子,想请姑娘帮忙瞧瞧伤得如何。”
林月径首走了过去,往他后背一瞧,伤口有些深,血不停往外冒,像是割猪肉似的斜划了一刀,皮开肉绽。
“伤口有些大难以愈合,最好缝线。”
年轻人听此脸色更白了,牙齿打颤,声音都弱了几分,想到后面还有路要走,若不缝合很容易扯到伤口。
“还请姑娘帮个忙,帮在下缝一下伤口。”他从包袱中翻出针线来。
“用我的吧。”
林月拿出了医用缝合工具,开始无麻药缝合。
桑皮线利落地顺着伤口穿来穿去,年轻人身子颤抖,冷汗首冒。
“林姑娘你是大夫吗?请你救救我何师兄吧!他快死了……”
一门派弟子见林月拿出银针,又是用毒药,立马跑来焦急地指着躺地上之人催促道,其他人见状,有同伴受伤严重地也跑了过来,求她救人。
“等下。”
“林姑娘你快点……”那门派弟子本想上手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在原地干着急。
林月缝得很快,不到片刻便缝好了,桑皮线缝好后不需要拆线,它本身是一味药,具有清热解毒功效,能促进伤口愈合,而且制作起来简单,价格亲民,很多大夫都在使用。
“多谢姑娘。”他嗦着冷气拱手道了声谢。
林月要了他十文钱手术费,跟着那门派弟子去瞧了那躺地上的人,腹部被一刀割开,肠子都露出来了。
检查了番,就算缝合也难以活下来,委婉和那人师弟说了下,林月便帮忙将伤口缝上,那门派弟子买了些药材。
“林姑娘,快来救救我王兄……”
林月手中的桑皮线都用完,换成麻线继续缝,忙活完天己经黑了。
进入望溯川的道口那么多条,当初组队时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每人多多少少有功夫在身,若是能闯过望溯川走江湖也能吹个名儿,也想不到一来就遇到这些凶神恶煞的通缉犯,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
剩下的人生了怯意,士气低迷,纷纷望向那堵住来路的几块巨石,没有趁手的工具撬开,两旁峭壁险陡,原本就难爬,现在受了伤更是难上加难。
“有谁要原路返回?”
有人问道,没有人吱声,商议一阵,一部分人特别是受伤较轻的决定继续前行,闯荡江湖哪有不受伤的?有人出去望风,黑衣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林月坐在红妹身旁,静静地望着那道口,毛驴又犯倔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旁边的马儿正悠闲吃着地上的草。
天渐渐黑了,幸好这几日没有下雨,黑衣客依旧没有踪影,马还在,应该不是跑了。
若是跑了队伍便损失一大战力,届时,林月不打算进望溯川,她会原路返回。
林月打算去看看情况,让红妹帮忙看着毛驴便顺着道口进去,经过山洞出来,眼前是大山常见的森林。
这里的树木比外面要来得高大,裸露的根须粗壮相互盘桓,远处树木间飘着层白雾,湿度明显重了许多,林间有一条小道,向前延伸。
往周围扫视一番,林月看见坐在石头后的黑衣客,他在守着这道门。
瞧了眼,林月便转身回去,伤患多容易发烧感染,林月便扯了些消炎草药分给众人,让他们煮茶水喝,也送一碗给那黑衣客。
第二日傍晚,黑衣客扛了头小野猪进来放在林月面前,只淡淡说了句。
“帮我烤一下。”
林月愣了下,点头,黑衣客转身走了。
野猪内脏己经去除,将其架在火堆上烧掉猪毛,用匕首刮净后便烤了起来,野猪腥味重,林月在附近找了些药草捣成汁抹在上面去腥。
猪油冒出来掉到火堆上滋滋作响,烤肉香弥漫,不少人暗地里咽口水。
烤好后,林月分得一半,分了点给帮忙看火的红妹,烤猪肉油而不腻,外酥里嫩,味道很香。
红妹赞不绝口,没想到大夫烤肉也这么好吃。
黑衣客吃完便进了道口。
七日后,腹部受了重伤的骑上了马,林月的毛驴也坐着个伤了腿的女孩,黑衣客在前方领路,十个人慢悠悠地出发了。
队伍病号多,走走停停,往前看去只能看清几丈远的地方,薄薄的湿雾覆盖了这片森林,土地湿润,藤蔓缭绕在粗大的树木之间,不时传来鸟拍水展翅的风水声和动物吼叫之声。
森林寂静,因雾遮着迷失了声音的源头。
黑衣客忽的停了下来,马蹄“嘚嘚”的两下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握着长木棍朝地面某处随意往旁边一挑,一条黑白间纹蛇便在众人视线下窜入林中,马儿继续往前走着。
林月将红棍握在手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不远处一条爬行西脚巨影出现,摇头摆尾爬入沼泽中。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加紧了步伐。
又走了几日才进入林中深处,天便沉了下来,下起了雨,一行人到路旁的草棚中歇息,这草棚是以前路过的商队搭建的。
这里的雨来得很有规律,几乎每隔几天便下一次,一次下个半天,年年如此,于是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几处商队建的草棚,不过原走这里的商队改了道不再维护,选了一个更安全的入口,这条商道便被废弃。
继续走几日便能汇入新商道。
新商道上会有商队驻点,龙门镖局开的龙门客栈,鲜有人在这里闹事,可以说是整个望溯川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今草棚进了许多动物躲雨,也有些草棚改成了屋子,住了人,零零散散,都是些亡命之徒。
这里的亡命之徒很多,凶悍的劫匪把守着各个通道口,拦截想要进入望溯川的行人,吃第一口饭。
剩下实力差的只能在丛林中躲躲藏藏,拉帮结派,吃着危险的第二口饭。
林月一行人曾遇到几波劫匪围攻,最多的二十几个,队伍除了三个重伤的,其他的都加入了战斗,黑衣客手起剑落,一剑死一个,堪比杀神,无人敢惹,林月也是一棍放倒一个,红妹耍上了大刀,气势也凶悍起来。
劫匪们退去了。
一经交锋便知道通道的大佬们没吃到第一口饭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但也不是从此没了脑子,做生意需要权衡利弊,他们拿命做生意更是如此。
众人或许沾了血,身上带着煞气,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割喉如杀鸡。
不得不说,望溯川确实是个历练的地方,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无一不如刀锋般凌厉。
一行人上了新商道,路变得平坦宽阔起来。
新旧商道交接处,坐落着一间龙门客栈,供来往商队歇息和闯荡望溯川的江湖旅人休憩。
如今,便有一支几百人的商队停留于此。
一行人松了口气,纷纷朝龙门客栈走去,毛驴“嗯啊嗯啊”地叫着,众人脚步轻快起来。
客栈院门旁有个小二守着,见到牵着马和驴的二人,他笑着抬手朝右边示意,态度语气和善但不卑微。
“二位客官,牲口棚往这边走。”
他没有上前帮牵驴马,仅仅是站着指个路。
林月点了点头,和黑衣客一同绕着客栈往右走,便见一个大牲口棚子,里面仅有几匹马。
商队马匹多,一般都由车夫看管,他们在外头过夜,不进客栈。
棚子有一伙计守着,见到人来,那伙计上前接过牵绳,道:“好了,交给我便行了。”便牵进棚中了,连问都不问一下。
林月眨了眨眼,转身朝客栈门而去,黑衣客早在伙计接过牵绳时走了。
进了客栈大门也没人招呼,伙计掌柜都各忙各的。
黑衣客朝掌柜要了间上房,热水酒菜。
“三十两!”掌柜道。
三十两?林月挑眉,这么豪横!府城里天字客房最多五两一晚。
黑衣客交了钱,那掌柜递上一个写着房间号的牌子,黑衣客拿着便走了。
林月见黑衣客如此利索,也只好认了,她抛尸时从劫匪那儿搜出了不少银票银两,黑衣客没要,她便和其他人分了。
如今一行人应是都进了房歇息。
“掌柜的,来间上房,备些热水,上些酒菜。”
“三十两。”
交了钱,林月独自上了二楼,身后响起了掌柜和伙计的声音。
“天字九号客房,上热水,好酒好菜!”
“好嘞!天字九号客房,上热水,上好酒好菜!”
林月去了天字九号客房,厅房、洗漱间、卧房都有,挺朴素的,能看出天字号格调的就这房间大,床被是丝绸的。
等了会儿,门便被敲响了,小二提了热水进来,洗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那水是浑浊的。
又过了两刻钟,小二上了酒菜,两荤两素,一壶温黄酒,一碗米饭,搁府城目测五百文。
黄酒祛湿,小酌一口,口感柔和,微苦,回甘。
将酒菜吃完,林月叫了小二收拾完毕便歇下了。
在客栈住了两天,林月一人加上头驴便花了七十两,完全待不下去,等了半天雨停,客栈外的商队出发了,众人也退了房,跟随商队启程。
众人毕竟是走江湖的,身怀本领,商队也不赶人,人越多反而越安全。
护送商队的不是龙门镖局,而是致远镖局的镖师,听说东家跟龙门镖局沾亲带故的。
众人跟队伍走了会,一个长相精悍,留着一字髭,腰间挂着朴刀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了过来,自称是致远镖局的万镖头,众人纷纷报上名号,那万镖头对每个人都夸赞一番,随后聊起这望溯川,聊起各自的见闻。
能在这望溯川闯荡的江湖人都不是善茬,万镖头此举便是广交好友,江湖朋友多了,这道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