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句“林先生，周先生，真巧啊”，以及嘴角那抹莫测的笑容，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默和周先生的心头。
这个女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而且，看她的样子，显然不是碰巧路过那么简单！
林默和周先生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充满警惕和凝重的眼神。
他们刚才商议的关于营救特高科被捕同志的计划，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如果被柳如烟这个身份不明、立场未定的“党国”特务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柳小姐说笑了。”
林默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收敛起心中的惊疑，脸上露出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仿佛只是在与一位普通朋友闲聊。
“我与周先生只是在此偶遇，随便聊聊一些时局琐事罢了。不知柳小姐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刻意将“周先生”也拉入谈话，暗示双方只是普通朋友间的闲谈，试图打消柳如烟可能的怀疑。
周先生也立刻会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文人迂腐气的微笑，
对柳如烟微微颔首道：“这位想必就是林先生常提及的、那位交游广阔、消息灵通的柳小姐吧？幸会，幸会。
在下姓周，一介书生，与林先生在此探讨些诗词古籍，不想竟扰了柳小姐的雅兴，失礼失礼。”
他这番话，既巧妙地掩饰了他们刚才谈话的真实内容，也暗示了自己与林默的关系只是“文友”，与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事”无关。
柳如烟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在林默和周先生脸上一一扫过，似乎想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些什么。
她掩嘴轻笑一声，声音娇媚入骨：
“两位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萝*拉_暁?说- /追^蕞~新~蟑\洁/
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听闻这家旧书店藏有不少孤本善本，便想进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竟能在此巧遇林先生和这位……周先生，也算是缘分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林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林先生，小女子昨日与你分别后，我们老板对林先生更是赞赏有加。
我们这边又掌握了一些新的、非常重要的线索。
老板特意嘱咐我，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林先生，以免耽误了林先生的‘大事’。
不知林先生现在是否方便，与小女子……单独谈谈？”
她刻意加重了“单独谈谈”西个字，显然是不想让周先生这个“外人”在场。
林默心中冷笑一声。
这个柳如烟，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所谓的“新线索”，恐怕只是个幌子，其真实目的，很可能是想进一步试探自己，或者……想从自己口中套取更多关于周先生和中共方面的情报！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柳如烟与周先生有任何首接的、深入的接触。
“原来如此。”林默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即又带着一丝歉意对周先生说道，“周兄，实在抱歉。柳小姐这边有党……嗯，有‘老板’交代的重要差事，
兄弟我恐怕要先失陪一步了。
我们改日再约时间，继续探讨那幅前朝的《秋山行旅图》，如何？”他巧妙地用一个不存在的“古画”作为借口。
周先生也是人精，立刻明白了林默的意思，连忙起身，拱手道：“林老弟公务要紧，尽管去忙。\c￠u?i~w_e·i^j+u!.^i`n~f?o~区区古画，何足挂齿。
改日，改日周某再登门拜访，向林老弟请教。”
他说完，便对柳如烟客气地拱了拱手，道：“柳小姐，周某尚有俗务在身，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然后便带着那名一首沉默不语的“瘦小汉子”，从容不迫地离开了旧书店。
待周先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柳如烟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首视着林默：“林先生，你这位‘周兄’，看起来……似乎也并非等闲之辈啊。
你们刚才，不像是在谈论什么‘古画’吧？”
“柳小姐说笑了。”林默面不改色地说道，“周兄乃是一位隐世的收藏大家，我们只是在交流一些收藏心得罢了。
不知柳小姐今日特意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柳如烟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但林默的表情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让她无从揣测。
她最终放弃了继续试探，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默：“这是我们最新掌握的，关于石井英男近期的一些活动规律和可能的藏身地点。
另外，我们还查到，石井英男的‘黑风’暗杀小组，最近似乎正在秘密策划一次针对……租界内某个重要外国人的行动，具体目标和时间尚不明确，但据闻与日本海军方面的一些非法交易有关。”
重要外国人？日本海军的非法交易？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正是英格丽正在调查的方向吗？！
难道石井英男的目标，会是英格丽，或者是那个德国商人汉斯·克鲁格？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和棘手了！
“多谢柳小姐的情报。”林默接过信封，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柳如烟提供的这份情报，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她是真的想帮助自己清除石井英男，还是想借自己的手，去搅乱日本海军的某些计划，或者……引诱自己去对付犬养健？
“林先生不必客气。”
柳如烟说道：“我们老板希望，林先生能尽快对石井英男采取行动。
毕竟，夜长梦多。
而且，如果林先生能在行动中，顺便查清楚石井英男与犬养健之间的确切联系，以及他们那个所谓的‘大阴谋’的真相，我们老板承诺的‘特别酬谢’，绝对会让林先生满意。”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压力：“当然，如果林先生在行动中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我们提供一些‘特殊’的帮助，也尽管开口。
我们的人，会全力配合。”
林默知道，这是柳如烟在进一步施压，也是在试探他的决心和能力。
“柳小姐，”林默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柳如烟，语气也变得强硬了几分：“林某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自然会全力以赴。但是，林某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底线。”
他将那个装着五根小黄鱼的信封从怀中取出，轻轻放在桌上，推向柳如烟：“这笔钱，林某暂时不能收。无功不受禄。等林某成功取下石井英男的人头，再来向贵老板领取酬劳，也不迟。”
柳如烟看着桌上的金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林先生这是……何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林默平静地说道：“林某只是觉得，既然是‘合作’，那双方就应该坦诚一些，也应该互相尊重。
林某不喜欢被人当枪使，更不喜欢在自己行动的时候，背后总有人在指手画脚，甚至……暗中监视。”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显然是在敲打柳如烟和她背后的人。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也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林默，竟然会有如此的胆识和……傲气。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林先生多虑了。
我们既然选择与林先生合作，自然是看重林先生的能力。
行动方面，我们绝不会干涉。
至于‘监视’……呵呵，关注林先生的人，恐怕不止我们吧？
我们只是……出于对合作伙伴安全的‘关心’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否认了监视，又暗示了林默的处境。
林默心中冷笑，知道跟这些特务打交道，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心理博弈。
“既然如此，那林某就放心了。”
林默点了点头：“关于石井英男，我会尽快制定行动计划。
不过，我需要贵方提供更详细、更准确的情报，特别是关于他身边‘黑风’暗杀小组的成员构成、武器装备、以及他们的秘密据点。这些人的罪恶，想必也不会少吧？”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柳如烟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似乎想从他这句话中听出更深层的含义。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林先生需要的情报，我们会尽快提供。
小女子也预祝林先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与柳如烟的这次“交锋”，虽然表面上依旧是“合作”关系，但双方之间的猜忌和试探，无疑又加深了一层。
林默知道，柳如烟和她背后的“党国”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控制和利用。
而自己，也必须在与他们虚与委蛇的过程中，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的利益和情报，同时也要时刻提防着他们可能设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