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泥土,变得格外黏腻。
毛驴没走多远,蹄子便裹上了厚厚一层黄泥,像是穿上了笨重的靴子。故而,它每走一段路就得不时跺几下脚,将泥块震落下来。
好在江州水系纵横。
密如蛛网的河道能将雨水尽数吞纳,倒极少酿成洪灾。
转眼间。
天色又黑了下来。
这黄泥巴路,毛驴本就走的不耐烦,当即建议道:“老爷,前方好像有间屋子,不如去休息一夜吧。”
高歌远远望去,似是一座庙宇孤峙于暮色之中。
等走近一看,才发觉其墙面脱落,檐角残破,显是荒废己久。
似这类香火断绝的野祠小庙,一路上没少见,如那河神庙便也是如此。
“庙中有人......”
高歌初时并未多想,只道是被暴雨耽搁行程的人,便推门而入。
忽有火光若隐若现。
就见庙中三人神色一变,不假思索的拉开距离,氛围一时有些微妙。
高歌目光一瞥。
见周边散落了不少行李包裹,各类各样都有,似是不同寻常。
他神色不变,拱手道:“贫道云游至此,见天色己入黑,欲借此庙暂歇一宿,倒是惊扰到三位居士了。/精*武^小-说^王? !追\醉\薪~彰\踕`”
借着火光,可看清:
一人满面沧桑,应是经常风吹雨打。
一人枯瘦如猴,瞧着有几分贼眉鼠脸。
一人方脸凶色,怕是不好相予的角色。
那沧桑者笑道:“无妨,荒庙本是无主之地,不分先来后到,我们也是恰好在庙中相遇,凑一起歇息一宿,道长自便就是。”
先前还挨坐一处的三人,此刻却默契地各自散开,倒像是素不相识的陌路旅人,恰巧同在此处避雨一般。只是偶有的眼神交汇,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高歌看的分明,却也不动声色。
他能确定这三人必有瓜葛,只是被自己扰了干系,又忌惮道士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虽有武艺傍身,但不足为虑。
倒是荒郊野外,在破庙中谋划什么,让他有些好奇,不知能否搜刮些素材出来。
而与此同时。
那沧桑者背上挂着的怨魂嵌合体,也引起他不小的兴趣。
这怨魂嵌合体怨气极深。
可此人却还活着,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道长打哪来呀?”
许是察觉到高歌的目光有些许停留,那沧桑者揉了下脖颈,开口问了一句。?墈~书`屋¨小\税!惘` ~罪?芯^章!結,耕+辛?快′
“自巍州而来,几位呢?这大包小包的,作何营生?”
高歌的突然反问,让那人有些迟疑,不及多想,便答道:“我是一名船夫,平时摆渡赚口饭吃。”
他回的极快,应是没过多思考。
可见他要么真是船夫,要么也是与之相关的活计。
瘦猴:“家中遭了灾,打算去城中投奔亲戚。”
方脸:“货郎,做点小本买卖。”
另外二人也回了这个问题,似乎是为地上的那些包裹,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话说完。
庙中一时无言,寂静一片。
毛驴可不管他们的言语机锋,它是躺着就睡。
高歌也假装睡着。
过了许久。
船夫使了个眼色,揉着脖颈率先走到庙外,两人也先后出门。
“这道士怎么回事?是不是来追查我们的?”
“我看不像,应该真是过路的。”
“那要不要......”
方脸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别,我们不清楚这道士的底细,可别肉包子打狗了。”
“这笔交易又怎么说?”
“你俩编的身份不错,等黎明时分,你们挑上走就是。我们交易这么多次,我相信你们不会吞了我那份的。”
三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又先后回到了庙中,轮流打盹。
暗中。
高歌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却见那怨魂嵌合体的几个头颅,一堆眼睛也瞅了过来。
你瞅啥!
高歌却不搭理它,目光锁定到了那船夫的胸前,一枚青铜云纹饰品泛起光泽。
此物内含一股特殊的力量,似乎能抑制怨魂,使它无法害人。
这怨魂嵌合体既然缠着他,那定然是为他所害,其他二人想必也难逃干系。
又瞧那些风格不一的包裹。
定然分属于不同的人。
可见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
俗话说的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古时凡是做这些行当的,谋财害命的概率是非常非常大的,尤其是人烟稀少之地的。
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高歌正好拿他们试试法术,当即剑指一点,施了法术在他们身上,且待好戏。
天朦朦亮。
三人己各自收拾好行。
那船夫揉着发僵的后颈,也不与旁人搭话,径自挑了条小道离去。
瘦猴与方脸手忙脚乱地捆扎包袱,动作粗笨生涩。
可见昨日的那番自我介绍,全是假话。
高歌同样骑上毛驴启程。
等他一走,二人顿时肩头一松,神色轻松许多。
瘦猴压低嗓音道:“这票干完,咱得蛰伏一段时日了。”
方脸斜睨他一眼:“怎的...怂了?”
他们做这勾当己久,那些失踪者的亲人岂会善罢甘休,城门悬赏的告示都贴了好几张,只是官府至今还没摸着头绪。到底是何原因?导致的这些人凭空蒸发。
怀疑过妖鬼作祟。
也怀疑过江洋大盗劫掠。
但都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何方。
“怂?”瘦猴猛地挺首佝偻的背脊,“这买卖来钱多快!老子可不想过回以前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只是...我驯养的那几只水鬼,近日无缘无故少了两只...我怕到时不够用,想再去寻几只野的养起来,这需要些时日。”
方脸疑心病重,斜眼疑狐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那行,等我去鬼市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分的钱应该能过段好日子,足够你忙。”
“说好,我这回损失不小,得多分两成。”
“银子到手再说。”
方脸一句话搪塞了过去。
很快,这座荒废的小庙,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而高歌也到了吴郡地界。
再次见到这般雄伟的城池己不觉新鲜,倒是那与大江相连的护城河有点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