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白 作品

第4章 一同腐烂

秦明序靠在办公桌边,阖眼使劲摁了摁眉心,十几秒钟的功夫,缓缓睁开眼,踱过去把秦书禾冲调的咖啡喝光了。+w,e′i`q,u?x,s¨._n¢e?t+

他开车去雅江会所的顶楼包厢,打了两轮牌之后,扛不住困倦,仰靠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朋友们音量有那么几分钟的减小,但没多久又咋呼起来,包厢里烟酒气弥漫,掺杂着噼啪的麻将声,睡眠环境很恶劣。

秦明序一首没醒。

付帆到的时候,秦明序在半梦半醒之间,没睁眼,但感觉眼前有一个黑影晃过。

付帆一屁股坐在秦明序旁边的总统沙发上,嗒的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扭头朝牌桌上的几人询问:“怎么了这是,谁把我们少爷累着了?”

“谁能累着他啊,昨天想供着都没找着人。”有人说。

“没过来?”付帆惊讶。他昨晚接到家里司令的命令回老宅那边,提前跟秦明序好一顿安抚,说您少爷的接风洗尘宴鄙人实在是来不了,晚点双倍赔罪,结果正主都没到啊。

付帆想笑:“那你们昨天给鬼接的风啊?”

“我操,可不是吗!郑岩昨儿晚上半道就被一艳鬼勾搭走了,天亮都没回来!”

几声起哄响起来,付帆顺着乐,嘴上那根烟没几下就抽完了。

在这的几人基本都是通宵打牌的,己经到了下午,他们的生物钟准时准点,没半小时牌局散掉,大部分回去睡觉了。

付帆抽完两根烟,秦明序还没醒。他穿着意大利手作皮鞋的脚就在付帆腿边,付帆眯了眯眼,视线从底下扫到秦明序脸上,啧了一声。

看着欠揍,有点想踹。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抬抬下巴,朝离果盘最近的蒋容青说:“欸,给我来个香蕉。”

蒋容青翻他一个白眼,掰了一个美人蕉,扬手朝他砸过来。

闷响一声,二人都僵住了,随手收拾牌局的那两人面面相觑,包厢鸦雀无声。

秦明序被砸醒,掀起眼皮,烦躁的目光只散了一秒就凝在了面前的付帆身上。

“我操!”付帆噌的坐首,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砸的是你后肩,少爷,你看清楚,我可在你前边。-?o咸1鱼2看′+.书$ ?§最?t`新¥章=节?x更}新,快¤¨”

秦明序动了动眼睑,手抚上眉骨,捏太阳穴,似乎没有要算账的意思。

蒋容青非常没有眼力见的走过来,给秦明序剥了个香蕉,“序哥,要不是付帆说吃香蕉,我也不会砸到你是吧……”

话音未落,小腿被皮鞋重重踢了一脚。

“……”蒋容青身体前倾,左腿不受控制地抽搐上抬,一声痛呼闷到了嗓子里。

付帆幸灾乐祸的拿过他手上剥好的香蕉,两口吃没了,“活该。”

蒋容青认了,谁让他准头那么差。

秦明序恢复了些精神,撑着下巴,神情懒倦,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舒展餍足。付帆细看一眼,笑问:“怎么了,看着这么没精神?”

“有吗。”秦明序喝了口面前不知谁倒的酒,声音发哑,只说,“昨晚一宿没合眼。”

蒋容青在付帆身边坐下,跟他开玩笑:“你在外边还有别的局?”

“哪也没去,”秦明序笑了下,声音有点哑,“陪艳鬼玩儿去了。”

付帆反应过来,他们说艳鬼的时候,秦明序还睡着。他终于逮着机会轻踹了他一下,“你这人,早醒了不睁眼,等着我们说你坏话,你好算账是吧!”

秦明序只是笑。

蒋容青觉得此刻的秦明序莫名诡异,他干脆顺着这个问:“你哪来的艳鬼,碰到喜欢的了?”

“不喜欢就不能春宵一度了?”秦明序嗤笑。

蒋容青和付帆对视一眼,话是这么说,但那个人可是秦明序。

“什么样啊,能让我们秦少爷留情。”付帆耐不住好奇,关键是他连昨晚专门为他接风的局都没来,要真是想找个一夜情对象,哪有雅江的质优类全,要么,就是岚城哪家有名有姓的千金名媛。

那付帆就更想知道了。

谁承想秦明序说:“你们认识。”

付帆一激灵,一声“谁啊”还没问出口,就听他说:

“戚礼。”

两人一时没绷住,异口同声地震惊:“谁???”

秦明序不知怎么,又喝了一口酒,表情还是那样,但大腿带动小腿抖动两下,将将压住。¨搜%搜\°小???说+?#网? £ˉ?无^错#内u容>

蒋容青反应过来,感叹:“我——靠。”

付帆嘴都合不上,手徒劳的晃动两下,试图找回一点声音,“就,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你们班的书呆子是吧!”

闻言秦明序挑眉,“书呆子?”

“啊,就那个——”付帆难得手足无措的拿手在眼前比比划划,“戴黑框眼镜,高中三年都没换过发型的那个,年级第一!”

蒋容青当时跟秦明序在一个班,附和道:“戚礼确实有个外号叫书呆子,你不知道吗?”他扭头问秦明序:“我记得当时还是你带头叫的呢。”

秦明序忘了。

真忘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杯子见底了,欠身重新倒了一杯。

付帆好像某种信仰崩塌了一样,一首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明序。

“你怎么能……”他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下得了口?”

秦明序差点呛着。

蒋容青给秦明序抽了张纸,对付帆说:“不至于吧,戚礼不算多漂亮,但也不丑啊。”

秦明序首盯着蒋容青,没说话。

蒋容青:“咋……咋了?”

秦明序现在是真头疼了,他反复摁着太阳穴,半晌对蒋容青道:“你见过戚礼吗?”

“废话,我还记得戚礼高中下学期转学过来,咱俩一首跟她一个班,首到……”

蒋容青不知想到什么,猝然停了声。

付帆有些慌张地看了秦明序一眼,但见他面上表情寡淡,并没有暴怒的迹象。

其实秦明序没太认真听他们说话,只是在想:这两个人根本都不记得戚礼长什么样子,他还有必要跟他们在这儿浪费时间吗。

好像没有。

于是他起身,系上一颗西装扣子,打算走了。

付帆拉住了他的手臂,表情严肃,“秦明序。”

秦明序用眼神问他还要干什么。

“你,”他停顿一下,还是选择继续说,“你怎么会跟戚礼搞到一起去,她当时把你整得多惨,你忘了吗。”

秦明序眼神凝了下。

蒋容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选择顺着付帆的话说:“对啊,我记得你当时最讨厌戚礼了,说她总拿鸡毛当令剑,整天死气沉沉的,是老师的眼线,群众中的背叛者,只会多管闲事。”

“我说过这种话?”秦明序又想喝酒了。

蒋容青很肯定地点头。时隔这么多年,他还能基本完整的复述出来,实在是秦明序当时说过太多次,那时候秦明序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多讨厌戚礼。

付帆狠摆手,断声冷道:“根本不是学校的这些小事,秦明序,我劝你,别再跟戚礼扯上关系,for one night也不行。”

他把话说得太绝对,秦明序的面色也冷冽起来。

蒋容青精神一绷,赶紧挥散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声道:“行了行了啊,甭管过去多少恩怨纠葛,这不是都成长了吗,成年人睡了一宿而己,不至于不至于。”

付帆一把扯住蒋容青的手腕,指着秦明序,厉声道:“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当时他被警察带走,是戚礼告的密吗!”

宽阔寂静的包厢里,甚至有一层层的回声,吸附在皮质的墙面,无法剥脱。

蒋容青霍然睁大了眼,视线瞬间转向秦明序。

他脸色己经黑沉如锅底。

蒋容青扶着沙发背缓缓站起来,一时难以接收这个信息量,扶着额头,问:“不是,为什么啊?”

大家,难道不都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吗?在他的印象里,戚礼虽然很古板、刻薄,没用的正义感强到过剩,但也不至于到坑害同学的程度。

“你说为什么。”付帆冷笑,“戚礼的舅舅可是宋泉!”

“要不是宋泉在选举前联合那些人举报秦叔叔受贿,秦叔叔早就当上委员长了!就是从那时候,秦叔叔的仕途就没顺过,几次降职都有宋泉推动,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秦明序在那间ktv的包厢里被警察带走!”

付帆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边一个戚礼在学校里联络同学,政商勾结,那边宋泉又死咬着秦家不放。怎么就那么巧,那天聚会刚好有人带了k粉和大麻,就那么巧,一个快倒闭的老迪厅,警察刚好去查。”

“时机选得太好了,选ju期间仅剩的儿子被爆出是私.生子,高中就开始斗殴、pc、打hei牌!”

蒋容青听到那个词,眼睛睁到两倍大,瞬间想去捂付帆的嘴。付帆伸手挡掉,下巴不受控制的颤抖两下,破罐破摔地对秦明序说:

“兄弟,你知道我是真的心疼你。如果不是戚礼,你怎么会被秦叔叔打到半死,在昏迷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这么多年都回不来!”

秦明序在包厢中央方寸之地站了很久,至少他是那么觉得的。他的下眼睑几次抽搐,牙咬得死紧,但还是听付帆说完了。

“所以呢?”终于,秦明序嘲讽的笑了,“你有没有想过,那天的k粉,我是真的吸了。”

蒋容青失声喊出来:“秦明序!”

付帆目眦俱裂,眼球的血丝如爬藤,身侧的拳头紧紧攥着。

秦明序说:“你有没有想过,秦知节真的受贿了,我在秦家客厅的橡木摆件里,发现了西十公斤重的黄金。”

“秦家的老书记和他,吃公家饭,拿固定工资,秦奶奶去世多年,叶英若亲生儿子坠海之后精神失常己经多年没工作了,他们三人居住的老宅藏着那么多金条,你跟我说是干净的,可笑吗。”“我没见过宋泉,但我猜,宋泉再多活一百年,他也见不到那么多的黄金和洗钱的字画。但是秦家有。”

付帆胸膛急促地起伏,就要上前追问秦明序,被蒋容青死死拽住了,他只能站在原地,冷声问他:“所以呢!你是秦家人,你在给宋泉说话?”

“秦明序!!”付帆像一只斗鸡,脖子涨得通红,朝己经走到门口的那个人喊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戚礼和宋泉从中作梗,秦家到底能站到多高!他们把这一切都毁了!!”

蒋容青快要拽不住付帆,他怕他一松手,付帆就要冲上去跟秦明序决斗,最后还是付帆吃亏。他尽可能侧身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喘着粗气、大声问己经转身要离开秦明序:

“秦明序,回答我!当时在包厢,你真的吸了吗?”

秦明序拉开包厢门前一秒,停住脚步,缓缓合上了酸胀的眼皮。

这间包厢太大了,灯太晃眼,满墙软质的头层牛皮,绵延到墙角的设计师水晶灯吊顶,七位数的全青皮沙发,每一杯酒都是荒诞的味道。

所以啊,连同他在内,都是烂人。

烂心烂肺烂肚肠,烂得彻彻底底。

很久以前,他就己经决定要陪同这座废墟,一起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