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有人住。
自然有奴仆。
裴泽双手环胸,守在外面,看着裴元石找到正在洗衣裳的老妪。
裴元石轻喊:“嬷嬷。”
老妪手中的衣裳掉落在木盆里,她难以激动看向来人,她跪在地上磕头。
“九皇子殿下!”
“老奴见过九皇子殿下!”
裴元石道:“嬷嬷,您起来吧。”
裴泽摸摸下巴,老九幼年丧母,难不成眼前这个是奶娘,按理说喂养过皇子的人。
应该不会沦落为洗衣奴。
老妪抹着眼泪,哽咽道:“老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殿下…”
似乎勾起了回忆,想要说下去。
可抬头的那一瞬间,裴泽明显看到嬷嬷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但他看不清九弟的脸。
无法判断是什么引起的嬷嬷恐慌。
裴元石道:“如今不再是那群狗官掌权了,我去求皇子把你调回身边。”
老妪跪在地上:“是…”
身后,裴元阙来了。
“不必问了,冷竹,去让侍郎调查一下,若是无事,便一起跟九皇子回去吧。”
最终,侍郎例行检查了一番。
没有问题就让九皇子带回去了。
裴元石并未回宫,他上前道:“臣弟可以跟着一起去慈恩公府吗?”
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者裴泽也跟着去了。
裴元阙默许了。
顺便让冷竹提前飞去月满院通禀。
“臣女见过九皇子殿下。”
裴元石受宠若惊,瞪大眼睛,推脱道:“您、您是五皇兄的未婚妻,我…我该叫您…叫您清杳姐姐,您介意吗?”
谢清杳轻笑:“臣女不介意。”
夜晚肃静,天气回暖,几人在凉亭用膳,偶尔有飞虫经过,花蕊扑着团扇。
却抓不着。
冷竹伸手随意攥拳就捏死了飞虫。
花蕊扒开冷竹的手,看着飞虫尸体躺在宽厚的手掌上,她诧异道:“怎么你这么厉害?”
冷竹嘴角勾起,可脑海中闪过林一的话,他笑意淡了下去。
他没有回答花蕊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花蕊在苦练捕捉飞虫技巧。
偶尔会帮忙抓上几个。
墨竹肩膀搭了上来,轻声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冷竹嘴硬:“被虫子咬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墨竹笑而不语。
吃过饭后,三位皇子一起出了府。
谁料,裴元石折了回来。
谢清杳目光闪了闪,略有诧异:“九皇子,您,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清杳姐姐,我…我好像弄丢了母妃的玉佩。”裴元石眼睛里已有了泪花。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腰间。
满脸委屈地看向谢清杳。
谢清杳道:“您别着急,可能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我陪您去凉亭里找找。”
在凉亭里寻了一会儿。
果然看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躺在草丛里。
她捡起问:“是这个吗?”
“是!”裴元石泪光闪闪,跑上去拿着玉佩,满脸喜悦,“清杳姐姐,谢谢你。”
谢清杳轻笑:“您客气了。”
九皇子才十三,她已重活一世,在她眼中,他完全是小孩子的,即使她现在也才十六。
裴元石并未走,而是坐在了台阶上,他温柔地抚摸着玉佩。
“要是母妃在,她会怎么称呼我呢?会喊我元石,还是小石头呢?”
谢清杳想了想,“或许是小石头吧。”
裴元石抬头望向她,隐隐期待道:“清杳姐姐,你能这么喊我一下吗?”
花蕊:“……”这个皇子不对劲。
谢清杳沉默了一会儿。
“小石头,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快些回宫吧。”
九皇子好像不太满意呢。
是她说得不对吗?
裴元石快哭了,他收起玉佩,带着侍卫正欲离开慈恩公府,忽然,又转过身。
“姐姐,宫门似乎关了…”
谢清杳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她对侍卫道:“静王府离得很近,你们带着九皇子快去吧。”
侍卫看向皇子。
裴元石委屈哭了,“我不能在这里吗?”
谢清杳耐心道:“我只是府里的外女,不敢随意留宿人,更何况,男女有别,实在不便,您若觉得静王冷淡,也可以去福王府。”
闻言,裴元石只好作罢。
他将玉佩塞到谢清杳手里,“这玉佩跟姐姐有缘,姐姐先帮我保存!”
不等谢清杳还回去。
九皇子便带着侍卫跑走了。
侍卫问:“殿下,我们去静王府还是福王府?”
裴元石道:“去客栈。”
等影谨查探了一圈,并未看到九皇子还在慈恩公府的身影,谢清杳松了口气。
她看着桌上的玉佩犯了难。
“花蕊,好生放起来。”
“小姐打算留下?”花蕊将玉佩装进锦盒里,小心翼翼放在妆奁旁边问。
谢清杳卸掉发簪,望向镜子,不知何时,已经褪去稚嫩。
她可以自恋地认为,她比前世还要漂亮。
爱能养人,也能毁人。
“我与九皇子仅有一面之缘,他便将玉佩送了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蕊问:“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谢清杳轻打哈欠,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缓步掀开层层床帘,道:“这种事情,交给静王就好了。”
这种不正经的弟弟,当然要交给他们裴家管咯。
翌日。
影谨送去了玉佩。
裴元阙目光一眯:“谁的?”
“九皇子的。”影谨话语简单,描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小姐不知如何处理,便托王爷交给九皇子。”
见王爷淡淡点头,她没多留,便回去了。
裴元阙摸着手里玉佩,一用力,顷刻间,玉佩就碎成了两半,“呵,去查查老九在太后宫里都干了什么。”
墨竹领命前去。
很快,他便拿出一本册子。
上面记录着九皇子的衣食住行,以及跟谁来往过。
裴元阙扫了一眼,目光越来越冷。
“他在哪儿?”
冷竹道:“九皇子在客栈。”
“走。”裴元阙浑身散发着冷意。
他来到客栈,门口有侍卫守着,但他毫不客气推门进入。
裴元石正坐在窗前。
“五皇兄?”他有点诧异,但看到熟悉的穗子,他便明白五皇兄手里的,是玉佩。
裴元阙环顾四周,他目光落在窗上。
以此角度,老九能看到他前来,呵,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本王来还玉佩。”
哐啷。
玉佩放在桌上,发出两次异响。
裴元石神色呆滞,都忘记呼吸了,他走过去,捧起碎成两半的玉佩:“这…这是怎么回事?”
裴元阙道:“碎了。”
裴元石怎能不知道玉佩碎了,他强忍着怒意,问:“是清杳姐姐弄碎的吗?”
“不是。”裴元阙如实道,“是本王捏碎的。”
裴元石急红了眼睛,他声音扬起:“五皇兄?这是臣弟母妃留下的遗物,您为何要如此?臣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裴元阙冷笑:“遗物?本王看你也没那么珍惜啊。”
“臣弟珍惜!”
“那为何外送?”
“因为臣弟觉得清杳姐姐很好,就想让她暂时保管玉佩…”
他尚未说完。
就被裴元阙打断了。
“裴元石,你不珍惜,本王将玉佩弄碎,如果你再敢胡乱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可就是不惜命了。”他嘴角勾起,警告完后,便挥袖离开了。
侍卫冲进来,都跪在地上。
“奴才该死!”他们被冷竹和墨竹两人单方面挟制。
裴元石紧紧攥着玉佩,闭上眼睛,不停地隐忍,“回宫!”
一晚上没回来。
太后都担心死了。
“元石,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裴元石摇摇头,情绪低落:“回皇祖母,孙儿没事。”
太后上下打量着裴元石,目光落在他腰间,皱眉问:“元石,你的玉佩呢?”
“皇祖母…”裴元石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趴在太后的怀里,放声大哭。
太后心疼得不行,目光冷冽地看向纷纷跪在地上的侍卫,“说!是不是九皇子受欺负了?要是胆敢隐瞒半句,哀家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不停地磕头:“是静王把殿下的玉佩给摔碎了。”
太后怒不可遏:“他为何要摔碎元石的玉佩?他可知道这玉佩是遗物!”
“静、静王知道…”侍卫紧张地吞咽口水,“静王还警告九皇子,说、说什么要惜命…”
太后差点气晕过去。
裴元石回头,呵斥道:“滚!谁允许你们说这些糟心的事情,惹皇祖母不开心了?”
宫里的嬷嬷赶紧给她顺气。
太医也只是说是急火攻心了。
半晌,太后醒了过来。
裴元石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孙儿不孝,竟然让皇祖母担忧。”
“你起来,这件事哀家一定要让裴元阙给你个说法。”太后问,“皇上来了吗?”
芳嬷嬷弯腰:“回太后,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炷香后,裴皇着急赶来,他看了一眼老九也没意外,毕竟母后最宠爱的便是老九了。
他撩起袍子坐在床榻边上,担忧地询问。
“母后,可是这混小子惹您不高兴了?”
太医说是气急攻心,裴皇便立马赶来了。
母后住在宫中,不常出来,连宴会都不参加了,只想参禅念佛,‘气急攻心’这四个字,发生在太后身上,很是蹊跷。
万太后冷笑一声。
“老九乖巧懂事,他怎么可能惹哀家生气?不过,确实有人不懂事,惹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