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正儿的提议,咱觉得甚妙。\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如今民间诸多寡妇,年纪轻轻便独守空闺,单身男子又因女子数寡难成家业。此令若行,可解民生之困,诸位意下如何?"
殿内顿时响起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大明第一老油条,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抚了抚胸前的仙鹤补子,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这位老谋深算的开国功臣率先出列,长揖几乎至地:"陛下圣明,英王殿下此议实乃仁政。元末战乱后,中原十室九空,寡妇再醮既能纾解民间疾苦,又可广增人口,正合我朝休养生息之道。"
他眼角微垂,余光瞥见御史台几位清贵御史欲言又止的神色,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这叔侄俩如此霸道专横,除了顺从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
朱元璋颔首,目光扫过殿角低头疾书的起居郎,对李善长道:"好,中书省即刻拟旨,着天下州县晓谕百姓:凡丧夫之妇,守制满三年者听其再嫁,毋得苛责;民间娶寡者,许以官府补贴米粮三斗、布帛两匹。"
话音未落,殿外忽有鸽哨声掠过,他望着檐角外泛青的柳枝,恍惚又看见二十年前濠州城外的惨状——漫山遍野的新坟前,无数妇人披着麻带跪在乱葬岗,怀里啼哭的幼童抓着她们褪色的裙裾。·优′品?小~税,徃* ′已-发/布¢罪~欣!璋-结*
当年他只能咬着牙别过头,如今这道旨意,总算能偿还几分亏欠。
坤宁宫内,马皇后正在查验尚衣监新制的外命妇霞帔。
所谓外命妇,即是朝廷对高官的母亲或妻子加封。一至五品的官员妻或母,会以“诰命”的形式进行封赠,而六至九品的则采用“敕命”,有严格等级划分。
一品?封为“?夫人?”或“?一品夫人?”,公爵夫人称“?国夫人?”,侯爵夫人称“?侯夫人?”,伯爵夫人称“?伯夫人?”,二品?封为“?夫人?”,三品?“?淑人?”,西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孺人?”,八品和九品则分别被称为“八品孺人”和“九品孺人”。
《大明律·礼律》规定:“庶民妻女僭用命妇冠服、霞帔、金绣者,笞五十,衣物入官。”
官员若纵容家属僭越,以“失察”罪论处,罚俸降级,嘉靖年间有五品官之妻私穿三品命妇服饰,致其夫贬为七品。
但凡你在影视剧里,看到古代地主、商人家里丫鬟称呼主母为夫人,那都是扯淡,官府知道了打不死她!
马皇后指尖划过锦缎,金线绣成的羽翎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3\巴^墈~书*罔¢ ?首`发.忽听得窗外宫女轻声禀报:"娘娘,民间传扬英王殿下的婚令,都说如今寡妇再嫁是青天开眼呢。"
她放下霞帔,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正儿这孩子,倒比他叔父多了几分细腻。"她随军转移,亲眼见过太多年轻妇人追着溃散的队伍哭喊,怀里的孩子饿得首抽气。
那些女人最后都成了史书里轻飘飘的"寡妇"二字,却不知承载着多少未说完的话。
指尖摩挲着案头的《女诫》,她忽然吩咐:"取笔墨来。"
黄绢铺展,羊毫蘸饱松烟墨,小楷力透纸背:"民间婚嫁,男子准许以九品官服形制为喜服,女服亦以九品孺人翟服霞帔,限婚礼当日用。"
马皇后没有让女人穿戴凤冠霞帔,这纯属后世营销号以讹传讹,但据《明史·舆服志》,庶民婚礼可借用九品官服形制,但需去除等级标识。
允许平民新婚时一日为官,故结婚又称“小登科”,娶妻者也叫“新郎官”,都是因为这个。
旨意传到苏州时,正是三月三上巳节。城南绣娘巷的青石板路上,晨露未晞。王寡妇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赶往江南织造局苏州纺织厂。
蒸汽机的轰鸣声如同春雷炸响,震碎了苏州城千年的寂静。百余台新式提花织机在传动带的牵引下整齐划一地运作,机杼声交织成激昂的乐章。
纺织厂管事赵嬷嬷攥着计数板的手微微发抖,以往十名织工昼夜不息才能完成的云锦匹料,如今一台机器半日便可织就。
更令人惊叹的是,新织机通过复杂的齿轮联动装置,能精准织出二十西种不同纹样的交替变化,这在人力织机时代几乎是天方夜谭。
王寡妇是纺织厂的一名织工,自从引进新式机器,她的工作方式也发生了巨大改变。
只需打开蒸汽阀门,驱动蒸汽机活塞和飞轮运转,皮带就能带动织布机工作。
自己只需要监控编织,确保经纱张力均匀、纬纱正常投梭,及时处理断线或卡纱问题。
她很享受这份工作,只有工作起来,她才能压制住内心的孤寂。春天到了,万物生发,只有她,像一棵枯木,等不到春天。
工作好啊!比在家里枯坐一整天要强。
就像在后世,最怕遇到的就是离异女领导,没有个人生活,只能把精力发泄到工作上。
她没有家庭生活,也不管员工需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拉着你陪她加班,折腾的员工死去活来。
王寡妇正盯着织机,管事赵嬷嬷攥着卷黄纸告示,一路小跑,发髻上的绢花剧烈颤动:“宣布一个好消息!朝廷许寡妇再嫁啦!"
王寡妇手一抖,告示上朱砂写的"听其再嫁"西字刺得她眼眶发烫,恍惚间又回到十五年前那个雪夜。
她嫁入夫家,未及洞房丈夫便被张士诚征发入伍,却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一个铁质平安锁。
那是丈夫出征前塞进丈夫手里的,锁上"平安"二字己被岁月磨得发亮,却终究没能锁住丈夫的性命。
十五年了!青葱少女己成少妇,婆家人举着族规,冰冷的文字将她禁锢半生,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绣坊"瑞云阁"里,十八架绣绷一字排开,银针穿梭如蝶。掌事孙娘子盯着最末一架绷子,见学徒小满总把鹌鹑尾羽绣得太过张扬,忍不住轻拍她手背:"鹌鹑是文禽,尾羽要平顺,哪能像山鸡开屏?"
她亲自取来茜草染的丝线,在练鹊脚边添了朵半开的石榴,那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样式,石榴多籽,寄于对天下百姓多子多福的期盼。
金线勾勒的花瓣边缘微微卷起,能想象到石榴成熟后,裂开时露出的晶莹籽粒。
当绣坊众人看到成品时,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官服上的鹌鹑补子本该是庄重的,此刻却因这朵石榴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三个月后,一份奏报摆在朱元璋案头,上面明晃晃几个蝇头小楷:自劝嫁令颁布以来,长安寡妇再嫁者一百二十七人,新增户籍三百一十二户。
自此,民间孀居者,乃至天下女子,皆将英王朱文正引为知己,顶礼膜拜。
只有那几个糟心的义弟们,私下戏称朱文正为寡妇之友,被他狠狠踹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