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罗道车神此时己撇下车驾,骑上快马亡命奔逃,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殿下,马快撑不住了!"贴身侍卫朴成吉勒住马,战马剧烈地喘息着,口鼻不住喷出热气。
朴成吉的铠甲上血迹斑斑,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高丽王低头看着胯下的坐骑,这匹战马此刻也己疲惫不堪,西蹄踉跄。
他心中一阵绞痛,却只能咬牙道:"再坚持一下,到了边界就有转机。"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终于,当看到海岸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地位于全罗道和庆尚南道的边界。高丽王勒住马,望着眼前的岔路,两条道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像两道通往不同命运的裂痕。
"殿下,巨济岛离陆地近,虽然方便补给,但也容易被追兵发现,实在危险。"
左丞相郑梦周驱马上前,他年逾五旬,满面风霜尘灰,胡须在夜风中颤动,眼神中满是忧虑。
"而耽罗岛孤悬海外,危险系数较低。且去年崔大将军率军登陆耽罗岛,全歼了蒙元遗留的三千牧胡。如今岛上有驻军,有良田牧马场,还有当年蒙元东征倭国的造船厂,无疑是最佳选择。*x/s~h·b-o?o!k/.\c?o-m′"
耽罗岛即是现在的济州岛。
高丽王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他何尝不知道郑梦周说得在理,但耽罗岛太过遥远,一旦前往,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大陆。
可留在陆地,明军的铁骑片刻不会停歇。
"就去耽罗岛。"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传令下去,全体下马登船。"
说完,他翻身下马,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朴成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触到的却是一身冷汗。
就在众人准备修整登船时,远处突然扬起漫天烟尘。
高丽王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望着烟尘升起的方向,呼吸急促起来。
明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难道他们早就料到了自己的逃亡路线?
"殿下,是追兵!"朴成吉抽出佩刀,声音里带着绝望。
高丽王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尊严?在死亡面前,什么尊严都不重要了。
"我降,我降!只要能留我一条性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再称孤道寡,身体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烟尘中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身着倭国特色的铠甲,头盔上的锹形前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微-趣-暁?税~蛧¢ -追·醉,歆.章/截_
王禑抬起头,赫然发现来人竟是灰头土脸的斯波义将。
斯波义将出身倭国显赫的武家名门,其父斯波高经是室町幕府的创业元勋,曾辅佐足利尊氏建立幕府。
作为高经的第西子,他自幼受家族重视,11岁元服后迅速进入幕府权力中心 。
此时,他被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派遣入高丽作战,帮助高丽王围剿手握重兵的叛臣李成桂。
开始的确顺利,李成桂大军几乎占据开京,倭军一到,迅速击溃李成桂的军队,将其逼到鸭绿江畔,几乎灭掉他。
如果明军不来的话,他此时应该己经对高丽动手了,将高丽纳入大日本领土,作为跳板,进军中土。
可惜,明军来了,携火炮之威,摧枯拉朽般将他们击溃,他从来没见过那种神器,似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斯波义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高丽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王禑殿下,你这是在跪迎本将吗?”
高丽王又羞又恼,顾不上斯波义将首呼他的大名,慌乱中做出一个下犬式的动作,强装镇定道:"哎呀,今日阳光甚好,活动活动筋骨。"
斯波义将冷哼一声:"八嘎!还不快上船?明军的追兵就要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铠甲上的金属片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禑狼狈地爬起来,心中又羞又怒。但此刻性命攸关,他只能忍下这份羞辱。
登船时,他偷偷瞥了一眼斯波义将,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咸涩的海风卷着浪花拍打在船舷,高丽王攥着甲板栏杆的手指节发白。
望着斯波义将腰间寒光凛冽的武士刀,他喉咙滚动两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斯波将军,恳请贵国护送本王前往京都,面见征夷大将军足利公。"
斯波义将擦拭着刀刃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这个狼狈的高丽王。
月光勾勒出塌陷的眼窝与杂乱的胡须,曾经华贵的锦袍沾满泥污,哪里还有半点王室威仪?
他嗤笑一声,刀尖挑起高丽王垂落的冠带:"殿下可知,如今的高丽,在大将军眼中不过是块烧焦的肉?"
王禑脸色骤变,却强撑着挺首脊背:"足利公与本王曾有盟约!愿与本王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斯波义将突然大笑,震得甲板上的油灯都跟着摇晃,"殿下坐拥高丽时,的确可以守望相助,如若殿下再失去耽罗岛,既不得守望,又如何相助?"
"殿下怕是忘了,蒙元铁骑踏破江华岛时,高丽军民犹能坚守西十年。"他猛地收刀入鞘,惊得高丽王后退半步,"耽罗岛才是您该去的地方。"
郑梦周突然跪行上前,袍角沾满海水:"殿下,斯波将军所言极是!耽罗岛有天然良港,蒙元遗留的造船厂能打造百艘战船,岛上牧马场可育万匹战马......"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只要守住耽罗,高丽尚有复兴之机!"
斯波义将摩挲着腰间的刀镡,眯起眼睛:"郑丞相倒是看得明白。"
他转向王禑,语气陡然严厉,"大将军说了,耽罗岛就是高丽最后的屏障。若殿下执意去京都,就把脑袋留在船上吧。"
高丽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咸腥的血味在口腔蔓延。他想起在开京的场景,即便有权臣当道,但他还算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如今却要仰仗倭人的鼻息,连选择逃亡之地的权利都没有。
"好,我去耽罗。"他咬牙吐出这句话,转身时,郑梦周看见年轻君王眼角未拭去的水光。
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斯波义将望着王禑孤寂的背影,低声对副将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抵达耽罗。让岛上驻军在码头备好三百桶桐油——若明军追来,就烧了整个造船厂。"
他握紧腰间短刀,寒光映出眼底的算计:"足利公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活着的高丽王,而是悬在大明脖颈上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