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御风 作品

第175章 虚情假意

殿外的掌嘴声渐渐稀疏,只余下沉闷的拖拽声响,像是用钝刀割着阿盖的心。_卡!卡·小.税,王\ -首`发.

她站在朱文正身侧,金印的冰凉透过织金霞帔渗进骨髓,凤冠上的东珠沉甸甸地压着发鬓,每一颗都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也映着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佝偻的身影。

他呕出的黑血还在素万娜粉紫襦裙上晕染,此刻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锦袍前襟沾满酒渍与香灰,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蒙古辫发散了半边,露出花白的鬓角。

“阿盖……我的阿盖……”他踉跄着向前两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喘息,“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朱文正不动声色地将阿盖往身后带了半寸,龙纹蟒袍的袖口拂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阿盖垂着眼,看着梁王那双曾在生死一线把她踹下马车的脚,此刻正踩在她散落的珍珠璎珞上。

“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最爱骑那匹雪骓马……”梁王的声音突然软了下去,他抬起手,似乎想抚摸阿盖的脸颊,却在看到自己掌心的血污时猛地顿住,指尖在空中颤抖着蜷缩起来。

“那年你才六岁,非要自己抓缰绳,摔下来的时候膝盖擦破这么大一块皮……”他比划出一个笨拙的圈,眼角突然渗出浑浊的泪,“为父把你抱在怀里,你疼得首哭,却还说‘阿爹别担心,阿盖是小将军’……”

阿盖的心猛地一抽,她记得那天黄昏,雪骓马受惊将她甩下,膝盖的血珠渗进粗布裤腿,父亲抱着她,心疼的眼眶通红。!薪+顽*夲′神′戦~ !追,醉*新′蟑.洁^

“还有,你小时候最喜欢放风筝了……”梁王的眼泪终于滚落,砸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那年春日,为父亲手给你扎了只凤凰风筝,你牵着线在草地上跑,笑得像朵押不芦花。”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殿内的南洋贵族们屏住呼吸,连廊下侍立的锦衣卫都微微侧目。朱文正握着阿盖的手紧了紧,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却也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凉。

“这些年……为父被那毒妇玛哈黛维蒙蔽了心智……”梁王抬起头,脸上混合着血污与泪水,狼狈不堪,“她日日在我耳边说你的坏话,说你性情顽劣,说素万娜才是贴心小棉袄……为父猪油蒙了心,竟真的信了……”

他膝行着靠近阿盖,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裙摆,却被朱文正冷冷一脚踢开。

“放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龙纹蟒袍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如今阿盖公主是大明英王侧妃,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触碰的?”

梁王被踢得一个趔趄,却又挣扎着爬起来,目光死死锁在阿盖脸上,仿佛要将她这些年的委屈都看进眼里。/第,一*看~书?旺! ~追?蕞\歆/漳+踕`

“阿盖……我的女儿……”他的声音哽咽着,“为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更多细节,那些阿盖以为早己被遗忘的片段:她七岁生辰时,他偷偷塞给她一块桂花糕;她第一次读书,他夸她聪慧。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重复着“对不起”,“阿盖,你能原谅为父吗?为父愿意用余生来补偿你,把梁王府所有的珍宝都给你,把最好的封地给你,只要你能……能叫我一声阿爹……”

阿盖的眼眶渐渐红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零星温暖,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脏。

她看着梁王苍老的面容,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悔恨,心中那堵用了十几年筑起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也许……也许真的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阿盖……”朱文正低声唤她。

阿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梁王突然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阿盖,你看在为父……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

他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素万娜……她虽然是玛哈黛维所生,但毕竟在为父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都是被玛哈黛维教唆的……”

阿盖的心猛地一沉,刚刚泛起的暖意瞬间被寒意取代。

她看着梁王,看着他眼中那抹熟悉的、为了权势而摇摆的怯懦,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求你看在为父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吧……”梁王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如今成了英王侧妃,总不能……总不能让天下人说你容不下一个妹妹吧?”

“妹妹?”阿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王爷刚才不是说,素万娜是您生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我的妹妹?”

梁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爷刚才还在说,这些年对我如何愧疚,如何悔恨……”阿盖向前一步,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颗都映着她冰冷的眼神,“原来铺垫了这么久,全是为了给素万娜求情?”

“不是的……阿盖……你听为父解释……”梁王慌忙摆手,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解释什么?”阿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与愤怒,“解释你如何为了逃命,将亲生女儿踢下马车?解释你如何将梁王府的嫡长女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她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首到站在梁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爷刚才说的那些‘温情’,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她的声音冰冷刺骨,“我只记得,我母亲临终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

梁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那些所谓的‘补偿’,”阿盖指着殿外,“是想拿来换素万娜的一条命吗?”

“不……不是的……”梁王涕泪横流,“为父是真的后悔了……只是素万娜她……”

“够了。”阿盖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王爷不必再说了。你的心思,我现在清楚得很。在你心里,永远只有权势,只有素万娜的母亲带来的勃固城势力。”

她转身看向毛骧,眼神坚定:“毛指挥,按大明礼法,素万娜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毛骧望了一眼朱文正,见他点头,恭敬答道:“轻则杖责一百,充军边疆;重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梁王,“斩立决。”

梁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阿盖!你不能这样对她!那是你妹妹!”

“妹妹?”阿盖冷笑一声,“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她转过身,不再看梁王一眼,凤冠上的东珠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殿下,”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按大明礼法处置吧……”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玛哈黛维同罪,拖下去,杖毙。”

“阿盖!!”梁王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想要扑上来,却被锦衣卫死死按住。

朱文正微微颔首,对毛骧道:“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