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贤妃

朱元璋卧病的消息虽被层层封印,却仍在宫墙内外洇开淡淡的阴霾。?零~点^墈*书, _追!嶵^辛¨蟑_洁?

奉天殿檐角的铜铃不再清脆,素来勤勉的皇帝多日辍朝,这本身就不寻常。

每日卯时三刻,奉天殿前的汉白玉阶上,都聚满神色凝重的大臣。

他们交头接耳时眉头紧锁,不时抬头望向乾清宫方向,往日铿锵的朝靴声被压低的私语取代,金銮殿的铜鹤香薰里飘着凝滞的沉香,将早朝的钟鼓都闷得喑哑。

朱标与吕氏并坐在龙榻边的矮凳上,青纱帐里传来断续的咳嗽声,惊得案头铜漏的滴水都似慢了半拍。

吕氏出身寒门,却将温柔刻进每个动作里。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银匙,盯着药碗里翻涌的深褐色药汁,眼角眉梢都透着专注。

待药温稍降,她轻抿唇角,将银匙在青瓷盏边磕去多余的药汁,俯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垂落微光,声音轻柔得像春日的柳絮:"陛下,良药苦口,且忍一忍。"

朱元璋皱着眉头别过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抗拒。

吕氏立刻眉眼微弯,从袖中取出蜜饯,指尖还带着昨夜守夜未散的药香,语气哄劝道:"喝完这口就有甜的,陛下就当是哄哄儿媳。"

见老人缓缓转回头,她眼睛一亮,连忙将药匙凑近。?零-点`墈.书+ ?毋_错~内~容?

每当剧烈的咳嗽震得龙榻轻颤,吕氏总是脸色骤变,比御医更快起身。

她半跪于床沿,掌心贴着朱元璋佝偻的脊背,眉头紧蹙着顺着气血走向缓缓摩挲,另一只手早己备好温水与丝帕,眼中满是焦急:"陛下莫急,慢慢喘......"

某次朱元璋昏沉中将药汁溅在她月白裙裾上,她先是一愣,随即绽开柔和的笑容,将脏污掩在身后,声音轻快道:"儿媳正想换身新裁的衣裳。"

这份妥帖很快传遍朝堂。

翰林院编修们在奏章里盛赞"太子侧妃有太姒之德",六部官员私下议论时总以"贤内助"相称。

吕氏听闻这些赞誉,耳尖微微泛红,双颊浮起羞涩的红晕,反而将晨昏定省的规矩做得更足。

卯时三刻,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东宫檐角,她己身着素色襦裙,捧着亲手熬制的茉莉菊花茶候在常氏寝宫门外,眼神透着期待与关切。

"姐姐昨夜可睡得安稳?"吕氏盈盈拜倒,眉眼弯弯,发间茉莉香与茶盏热气缠绕,"这是御膳房新得的杭白菊,最是清肝火。"

说着快步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靠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亲自为常氏调整坐姿。~嗖~艘*小?税,枉? ·首\发+

常氏隆起的腹部被软垫妥帖承托后,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眨了眨眼睛:"这个垫着后腰,姐姐会舒服些。"

滋补之物更是流水般送入东宫。吕氏每日盯着太医院调配药材,发现人参年份不足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叉着腰嗔怪道:"这般药材,如何能入得了姐姐口中?"

非得换上三十年老参才肯作罢。

挑选燕窝时,她仔仔细细剔除每根杂毛,嘴里还念叨着:"一根都不能留,免得硌了姐姐的牙。"

某次得知常氏想吃江南的莼菜羹,她眼睛一亮,立刻拍手吩咐:"快马加鞭从苏州采办,要最新鲜的!"

"妹妹实在太费心。"常氏看着案头琳琅满目的补品,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吕氏却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颊边,眼角也泛起泪光:"姐姐腹中可是天潢贵胄,便是将天上的星辰摘下来入药,妹妹也该去寻的。"

说罢亲自舀起一勺莲子羹,轻轻吹着气,时不时用嘴唇试温,确认无误后才递到常氏唇边,眼神专注得像守护珍宝。

朱标看在眼里,心中满是熨帖。

他每日被政务与父病折磨得形容憔悴,唯有见吕氏穿梭于乾清宫与东宫之间的身影,才觉心头稍暖。

那日见她跪坐在地为朱元璋按摩双腿,青丝散落肩头,却浑然不觉,朱标眼眶微热,声音发颤:"有你在,真是我和太子妃的福气。"

"殿下折煞臣妾了。"吕氏慌忙起身福礼,双颊绯红,裙裾扫过青砖发出细微声响,"能替殿下分忧,能护姐姐周全,便是臣妾天大的造化。"

她转身又去整理药碗,背影微微晃动,纤细的肩膀却似扛着千钧重担。

每当夜深人静离开乾清宫,吕氏总要绕道去朱允炆的院落。

她隔着窗棂,望着儿子熟睡的面容,眼神瞬间变得柔软,指尖轻轻抚过窗纸,仿佛能触到那柔软的脸颊,眼眶渐渐湿润。

奶娘说小皇孙今日又问"母妃何时回来",她别过脸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有次朱允炆半夜突发高热,她正在照顾朱元璋,接到消息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却仍将最后一碗汤药喂完,才跌跌撞撞奔向儿子的居所,一路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某个暴雨夜,朱元璋突然陷入高热昏迷。吕氏守在床前整整三日三夜,眼神早己布满血丝,困极了就以袖掩面小憩片刻。 她亲自用凉水浸过的帕子为皇帝降温,每换一次帕子,都要仔细试试温度,衣不解带地记录着脉案变化。

当朱元璋终于转醒,看着熬得双眼通红却仍强挤出笑意的吕氏,喟叹道:"太子得你,是我朱家之幸。"

她强撑着行礼,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脸色苍白如纸,第一句话仍是带着虚弱的笑意:"陛下可还有不适?"

这场病让吕氏的贤名更盛。

她却愈发低调,将大臣们赠送的金银首饰尽数捐给了皇家寺院,只留着最朴素的银簪。每日去常氏宫中,总要带上亲手绣的小衣襁褓,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针脚细密得不见线头。

就连宫女犯错,她也是眉眼含笑,温言劝导,从无疾言厉色。

有次新来的宫女打翻了给常氏的安胎药,吓得脸色煞白,跪地痛哭,吕氏蹲下身子,亲手为她包扎划破的手指,轻声安慰:"仔细些,莫伤了自己,药再熬便是了。"

朱标看着吕氏将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既欣慰又心疼。

他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副玉镯,当镯子套上吕氏纤细的手腕,她先是一愣,随即惊慌失措地跪谢,眼中满是惶恐:"臣妾不过尽些本分,岂敢受此厚赏。"

月光下,玉镯泛着温润的光,映得她眼底的疲惫愈发清晰。

可当晨钟响起,她又会换上端庄的笑容,捧着新熬的汤药,步伐坚定地走向常氏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