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国公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范文程焦躁地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开口:"二叔,贡院里的布置全都失败了,那岂不是没办法阻拦萧砚舟了?"
礼部侍郎范同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闻言轻笑一声:"急什么?"
他放下青花瓷茶盏,茶汤己经泡得发白,"贡院的布置不过是第一步,能阻止他最好,阻止不了也无妨。"
范文程急切地凑近:"可是..."
"可是什么?"范同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你以为我们只有这点手段?"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阅卷、誊录、放榜...这中间有多少环节可以做文章?"
窗外树影婆娑,范同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己经安排人在誊录时做些手脚..."
范文程眼睛一亮:"那阅卷时..."
"阅卷官中有我们的人。"范同冷笑,"绝对不会录取他的。"
他转身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记住,做事情要能稳住,你还要多锻炼才行。"
......
贡院西侧的誊录房里,三十多名誊录吏早己严阵以待。
屋内点着十几盏明晃晃的油灯,照得亮如白昼。
每张案几上都摆着朱笔、墨砚和特制的朱砂纸。?l^u\o¨l.a\b+o*o+k′.¨c!o^m?
这是为了防止考官通过笔迹辨认考生身份,确保阅卷的公平。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吏员李西正偷偷抹着额头的汗水。
他面前堆着一摞刚送来的试卷,最上面正是萧砚舟的考卷。
"丙字九号..."李西小声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展开试卷。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用朱笔誊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出来的一般。
当抄完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趁人不备,故意在糊名处的边缘溅了一滴墨汁。
他己经按照上面大人的吩咐做了,五百两银子入账,心里暗喜,继续誊抄。
他手法娴熟,三场试卷都在相同位置留下了记号,却又不着痕迹。
完事后,他偷偷擦了擦汗湿的手心,把试卷混入其他卷子中。
贡院内帘的阅卷房里,十八位同考官正襟危坐,面前堆满了誊录好的朱红色试卷。
屋角的炭盆烧得正旺,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却驱散不了屋内的肃杀之气。
做好记号的萧砚舟的试卷被发到刘考官手里,展开萧砚舟的试卷,眉头渐渐紧锁。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文章破题精妙,论证严谨,引经据典恰到好处,字里行间透着股难得的灵气。¢w′o,d!e*s¨h^u-c′h¢e.n`g?._c?o?m′
"这..."刘考官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页,心中暗叹:"如此锦绣文章,若是寻常举子所作,必定高中无疑。可惜啊..."
他抬头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轻叹一声。
范侍郎的吩咐言犹在耳,那沉甸甸的银票还在袖中。
刘考官咬了咬牙,提笔在卷首重重写下"不通"二字,笔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对仗不工...引证有误..."他低声编造着理由,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最后只得匆匆将试卷扔进黜落箱中,仿佛那烫手山芋一般。
烛光摇曳间,刘考官恍惚看到那试卷在落第箱中微微发亮,与其他平庸之作格格不入。
他急忙别过脸去,强迫自己继续批阅下一份试卷,可萧砚舟那精妙的破题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惜了..."刘考官在心中默念,"若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此子之才,必能金榜题名啊。"
按制,会试阅卷需经三轮:先由同考官初阅,再送房考官复勘,最后由主考官裁定。
可若是在他这第一关就被打了"不通"的卷子,便如同被判了死刑,再无缘进入下一轮。
明日这些落第卷就会被封存,再无人问津。
而那个叫萧砚舟的举子,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锦绣文章连第二关都没能进去。
......
会试结束后的第二日,高云舒就急不可耐的派翠缕带着营养品来到萧府。
食盒里装着人参鸡汤、燕窝粥,还有高小姐亲手熬制的枇杷膏。
听说贡院冻坏了好些举子,高小姐担心的不得了。
"我家小姐说,请萧公子好生将养。小姐还问...问公子考得如何?"
萧砚舟嘴角噙着笑意:"劳烦翠缕姑娘回话,就说——万无一失。"
这三个字说得笃定,连一旁的小桃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翠缕眼睛一亮,福了福身就急着往回跑,连食盒都忘了收拾。
"少爷也太托大了。"小桃一边收拾笔墨,一边嘀咕,"还没放榜呢,就敢说万无一失..." 萧砚舟展开折扇,胸有成竹道:"三场下来,破题无一不精,策论无一处疏漏。这是科考以来我最有信心的一次。"
“那我就提前恭祝少爷高中了。”
会试之后,各种文会纷至沓来。
这一日,萧砚舟正在书房临帖,小桃抱着一摞烫金帖子兴冲冲跑进来。
"少爷!又来了三张请帖!"她哗啦一声把帖子摊在案几上,"户部侍郎家赏梅宴、举子们的文会、还有..."
她抽出一张鎏金帖子,眼睛发亮,"国子监的诗文赏析会!"
上次皇家赏花宴,萧砚舟也是才名远播,本次会试也是大热人选,所以每逢有宴会必会送来请柬。
萧砚舟放下毛笔,随手翻开那张鎏金帖子:"哦?国子监的请柬?"
"可不是嘛!"小桃兴奋得脸颊泛红,"自从赏花宴后,再没人敢说少爷半句不是。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少爷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萧砚舟轻笑一声。这个世道对男子确实宽容,前日还是个纨绔,今日就能被夸成"迷途知返"的典范。
他翻了翻其他请帖:"都回了,只去国子监这场。"
小桃一愣,"少爷,据说国子监文会通常邀请的都是新科进士,可这次居然提前了,邀请您肯定没安好心,还是别去了。"
"正因为没安好心,才更要去。"萧砚舟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以往国子监的文会都是放榜后才会召开,今年居然提前了。
而且自己不过是一个尚未放榜的举子,为何会收到这样的邀请。
他展开请柬细看,落款处赫然盖着国子监祭酒的大印,规格之高,更显蹊跷。
若萧砚舟知道,礼部侍郎范同正是从国子监出去的,与现任祭酒是师生关系,一切就说得通了——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己久的"鸿门宴"。
这也是范同给萧砚舟第三击,利用国子监,彻底破坏他的才名。
小桃欲言又止,总觉得这请柬来得蹊跷。
不过,萧砚舟可没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