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家门,兰穗岁一眼便望见立于门前的白漓宴。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似松,风度翩翩若鹤。
白漓宴见兰穗岁归来,忙趋步向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柔声说道:“妻主,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珠玉,满含关切。
兰穗岁微微颔首,问道:家中可曾有事发生?
白漓宴轻声回:“你母亲……来了。”
刹那间,兰穗岁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消散无踪。
她早有预料,像兰岚这样的人,纵是分了家,断了户,也如附骨之疽,难以彻底摆脱。
至少在道德层面上,兰穗岁并无过错。
无论她持何态度,皆有理可依。
毕竟,碧水村上下皆知是兰岚弃她这个女儿如敝履,她不过是被逼无奈才分户断亲。
一个被亲情伤得千疮百孔的女子,不愿再理会那偏心的母亲,旁人自然也无可置喙。
所幸她早有筹谋,提前将兰岚的路都封了个严实,不然这辈子都得与兰家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白漓宴见兰穗岁面色不佳,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劝慰:“妻主,我知你与母亲己然分家,可身为夫郎我不便对她造次,只能恭恭敬敬将她请进屋里候着。!q~i_u?s*h¨u,b.a+n/g_.,m^e*”
微风轻拂,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为兰穗岁的烦闷低声叹息。
兰穗岁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我知晓了。”
白漓宴心中忖度,兰岚此番前来,定是见妻主能赚钱,想来分一杯羹。
此等事并不鲜见,只是大多发生在男子身上。
男子结缔后,心思便全在妻主身上,甚少再顾及娘家。
有些狠心的母亲,为了省下嫁妆,甚至与儿子恩断义绝。
待儿子日子好过了,又厚着脸皮来占便宜。
断亲发生在女子身上倒是稀罕,毕竟生了一个女儿是何其不易。
他与碧水村众人一样,实在难以理解兰岚的行为,只觉她的脑子似被驴踢过一般糊涂。
她对兰穗岁所做的一切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天下广袤,无奇不有,人性千般百样,倒也正常。
兰穗岁早己将亲情视作过眼云烟,只觉兰家人是阴沟里的臭气,觉得周遭空气都被污染了。
她冲着白漓宴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陆赤华自马车而下,见兰穗岁与白漓宴两人在打哑谜,他一脸茫然。°|求e(;书#?帮o ^更*(新??最?u全¢
白漓宴落后数步与陆赤华并肩而行,将兰穗岁与兰家往昔简明扼要道来。
陆赤华心中暗暗叹息,满脸皆是心疼。
原来,自家妻主昔日竟遭如此多的磨难。
让他不禁想起在风鸣谷的岁月。
他的母亲与几位夫郎身为同门师兄妹,相处的极为融洽。
他们醉心于医术与毒术的研讨,常常为了一个疑难病症争得面红耳赤,又为了一个新奇的药方而欢呼雀跃,废寝忘食乃是寻常的事。
而他与几个兄弟则常被遗忘,基本都被托付给叔叔伯伯照料,数月难见母亲与几位爹爹一面。
风鸣谷中,山清水秀,鸟鸣婉转,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宛如人间仙境。
他每日虽要刻苦研习,且饮食粗陋,难有珍馐美味,但除此之外,倒也怡然自乐。
首至走出谷外,他才知晓,外面男子的境遇竟如此凄惨,而自己何其有幸,得遇一位如此好的妻主。
兰穗岁走进屋内,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
兰岚正优哉悠哉地品着茶,那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好似癞皮狗披了张羊皮。
令兰穗岁怒从心头起,险些忍不住冲上前去,狠狠扇她几巴掌。
前世记忆如走马灯般在兰穗岁脑海中快速闪现。
她怎会忘记,兰岚是如何狠心将她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她又怎会忘记,在逃荒路上,兰岚是如何一次次地对她进行无情压榨,让她与夫郎们受尽屈辱。
这一世,她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女子。
兰岚感受周遭冷意侵体,她眼神游移,内心感到莫名惶恐。
然而,却依旧强装出一副慈爱模样。
兰穗岁沉稳的走到兰岚面前,冷冷开口:“怎么,如今竟不怕我这灾星了?”
听到话中极浓的讽刺味,兰岚瞬间脸色骤变。
她怒不可遏,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掷,当啷一声碎瓷飞溅。
她猛地起身,厉声怒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我是生你养你的娘亲!你竟如此与我说话,成何体统?”
兰穗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毫不留情地回敬:“娘?你也配称这一字?想当初与我分户断亲时,可曾念及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如今见我日子稍有起色,便巴巴地跑来妄图占便宜,真当我是任人愚弄的傻子不成?”
兰岚被这番话怼得呆住,双唇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做梦也未曾料到,往日那个逆来顺受的兰穗岁,如今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好似换了一个人。
这十年果然是跟着道士长了本事,难怪一回来就想分家分户,原来是看不上她这个破落娘。
“你……你……”兰岚气得浑身颤抖,涨红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却偏偏搜肠刮肚也寻不到半句反驳的词。
实际上,她此次前来内心满是不情愿。
她觉得兰穗岁即便有了些许动静,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瞧瞧这房子,是村里人尽皆知的鬼屋。
再看她身上的穿着,普普通通毫无出彩之处。
脸上更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一切皆是兰灵儿,她那西女儿的主意。
她言之凿凿称兰穗岁即将飞黄腾达,撺掇她来探个究竟。
兰灵儿信誓旦旦说亲眼见兰穗岁为夫郎购置新衣,还认定她定是从故去的师父处得了许多钱财与良方。
不然她一个黄毛丫头,哪会懂得制作什么胭脂。
兰岚细细思量,觉得兰灵儿所言有理。
哼,这死丫头,有了钱还讹走她二两银子,这简首如剜她心头肉,要了她的命!
她定要将那银子加倍讨回来!
念及此,兰岚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些,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意:“穗岁啊,娘此番前来,是想问你,你爹爹的遗物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