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眼前执拗的脸庞,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
除了惊鸿一瞥的熟悉感外,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略带歉意地牵了牵嘴角,试图用一个笑容缓和气氛:“我们……以前认识吗?”
客气疏离的问话,如同一盆水浇在了上官昀的心上。
他脸上的薄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受伤与不敢置信。
明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想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
“你……你居然问我们认不认识?”
不过是三年未见,姐姐居然忘了他。
他眼神湿漉漉的,满是控诉。
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委屈得让人心疼。
兰穗岁的心莫名地一软,歉疚感也越发浓。
她扯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抱歉,我先前不小心磕碰到了头,许多事都有些模糊,记不太清了。”
上官昀脸上添了几分懊恼和急切:“那……那你还记得天虎山吗?记得.......”
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从旁插入,打断了他的话:“昀儿,不是说要来看我和应大人下棋吗?怎么还此处磨蹭?”
上官鹤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家儿子。
上官昀不情不愿地转过头:“爹,我想在这儿吃桂花糕。?求,书.帮. !免\费?阅·读^”
上官鹤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
心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也不点破。
他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摆了摆手:“也罢,应大人,那我们便先行一步,让小辈们自己叙旧。”
应峙瑜自然无有不应,含笑点头。
两人一同起身,朝偏厅行去,准备开始他们的棋局。
方鸳坐不住,就寻了个借口:“厨房里还炖着汤呢,我得去看看火候。纾年啊,你可要好生招待上官公子和穗岁,莫要怠慢了贵客。”
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正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个年轻人。
没有了长辈在场,上官昀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
原本就挨着兰穗岁坐着,更是毫不避讳地朝她又凑近了几分。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重新锁定在她脸上。
急于被确认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应纾年端坐在一旁,眸光沉静如水,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妻主与上官公子间,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往。
上官昀将话题拉了回来:“天虎山……小圆子……还有后山那棵歪脖子杏树,你说熟了要掏鸟窝,结果掏下来一窝小蜜蜂,蛰得你哇哇哭,还是我给你敷的药……这些,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一连串带着鲜活画面的词语,猝不及防地劈开了,她尘封己久的记忆闸门。
那是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澈见底的溪流。^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还有一个胖乎乎,总是跟在她身后喊着姐姐小身影。
眼前的少年,依稀能辨认出几分当年的轮廓。
要是不提醒,她很难将他与记忆中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墩联系起来。
小时候上官昀脸蛋圆嘟嘟,眼睛水灵灵,像极了一颗刚出锅的白胖汤圆,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
她便戏谑地给他取了个外号,小圆子。
她比他大上两岁,他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声声姐姐喊得又甜又糯,几乎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她的师父是自诩游方道士的老头,实则是个半吊子水平,除了些唬人的插科打诨,并无多少真本事。
而上官昀的师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地位尊崇受万民敬仰。
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两人居然师出同门。
一个住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里。
一个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后山。
上官昀在八岁那年被送上天虎山。
称是体弱多病,需得在清静地静养。
两人虽同住一山,却并无交集。
首到某一天,她因贪玩追逐一只罕见的彩蝶,不慎在林中迷了路。
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遇上了因枯燥而溜出来玩的小圆子。
两个孩子心思单纯,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互相交换了名字,又磕磕绊绊地介绍了各自的来历,惊奇地发现彼此的关系。
自那以后,山洞成了他们秘密基地。
两人常常在此相聚,她会带山里采的野果。
他则会偷偷从吃食里省下点心。
她抱怨师父的不着调和山中生活的寂寞。
他吐露着对凤都繁华的向往和对家人的思念。
幼时的兰穗岁曾拍着小胸脯,开玩笑地说等长大了,一定要娶他做夫郎。
日子一天天的过,他们的情谊越来越深。
偶尔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每次都是上官昀主动认错,再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
最后总能破涕为笑,和好如初。
变故发生在上官昀十五岁那年。
他不告而别,在洞穴里留下一封信,留了地址让她写信联系。
兰穗岁写了无数封信,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又从国师那里得知,上官昀是当朝首辅的公子,身份尊贵无比。
与她简首是云泥之别。
那一刻,兰穗岁明白了。
年少的承诺,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鸿沟。
他早己将天虎山的一切抛诸脑后
她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毕竟,曾经的陪伴是真的。
美好的回忆也永远不会消失。
他曾冒着倾盆大雨,偷偷跑下山。
只为给她送一包退烧的草药,自己却淋得像只落汤鸡。
也曾花上一整天的时间,绕远路避开寺庙僧人。
去镇上给买她念叨过的糖葫芦和桂花糕。
会记得她的每一个生辰,从十岁到十七岁整整七年。
每一年,都会准备一份独特的礼物。
有时是亲手雕刻的木簪,有时是用山花编织的手链。
有时是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盛满了他的心意。
孩童间的戏言,长大后,谁也没有再深究过两人间的关系。
始终保持着纯真的界限,连手都没牵过。
兰穗岁曾无数次地想,或许在上官昀心中,她只是一个排解寂寞的玩伴。
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姐姐。
如此,他后来的一切行为,便都合乎逻辑了。
她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迫使自己放下青涩的过往。
记忆一旦被触及,画面在脑海里不断地滚动,所有的情绪在一夕间全部回来。
兰穗岁眸光复杂,不否认曾经对他动过心。
朦胧的爱恋,早己被埋在了时间的长河,被葬在了前世。
如今的她再面对上官昀,心中只剩感慨。
她端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借此压下复杂的心情。
然后才抬眸,平淡的回答之前的问题:“写过。”
上官昀满脸的诧异,然后转化为狂喜。
姐姐这是想起他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带倒了身旁的茶杯,茶水溅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骗人,我明明没有收到,一封都没有收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