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赵刚首先找到了孔捷。彼时孔捷刚从前沿阵地回来,正就着缴获的牛肉罐头啃干粮。
“老孔,关于周淮安同志,你跟他打交道最早,能不能详细说说你对他的印象,越具体越好。”赵刚开门见山,神情严肃。
孔捷一愣,放下罐头:“老赵,怎么突然问这个?周老板……没说的!仗义!当初咱们穷得叮当响,是他雪中送炭。要说印象,就是感觉这人……神通广大,路子野得很。”他挠了挠头,“有时候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但又藏着掖着,让人看不透。”
赵刚仔细记录着,又问了些关于周淮安言谈举止、生活习惯的细节,孔捷都一一作答,但除了“豪爽”、“神秘”、“对咱们真心实意”之外,也提供不了更多实质性的信息。′x-i\n_t/i·a!n~x`i?x_s-..c_o!m?
随后,赵刚又找到了负责与周淮安日常联络和物资交接的老王。老王的回答和孔捷大同小异,对周淮安赞不绝口,反复强调周老板对根据地的大恩。只是在赵刚的追问下,老王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政委,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有次我去取货,好像听周老板的伙计私下议论,说他们老板最近在为什么‘南边’的渠道伤脑筋,还提到了什么‘石田’的名字,好像是条重要的线断了,损失不小……”
“石田?”赵刚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与之前破获的日特案件有关。“南边的渠道?”这又指向了哪里?国统区?还是更复杂的力量?
与此同时,通过组织渠道,对“周氏商行”的外部调查也在秘密进行。几天后,从晋阳城地下党组织辗转传回了初步消息:周氏商行在晋阳确实存在,表面上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正规商行,经营范围包括布匹、粮食、药材等,账目往来清晰,纳税记录完整,甚至与城里一些伪政府部门和日本人维持着必要的“生意关系”,看起来像一个典型的在乱世中求生存的商人。
消息反馈回来,让赵刚眉头皱得更紧。外部调查几乎无懈可击,内部接触者的评价也以正面为主。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场战斗,如果不是手里还捏着那几片诡异的金属残片,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怀疑是多余的。-看-书?屋^ !无\错/内/容^
而身处旋涡中心的周淮安,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系统面板上,一条关于“根据地内部,针对‘周淮安’身份及行为的秘密调查己启动”的信息提示,消耗了他一百块大洋的信息费。
“果然还是来了……”周淮安坐在临时住所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清楚,最能察觉到他异常的,恰恰是这些与他并肩作战、对他抱有善意的八路军干部。他们的敏锐和原则性,是他必须正视的挑战。
他没有慌乱。一方面,他立刻调整了策略,暂时停止了所有敏感武器和高精度情报的首接提供,转而以根据地急需的药品、粮食、布匹等常规物资为主,保持着与李云龙、孔捷等人的“正常”合作关系,维系着“可靠后勤商人”的形象。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不动声色地释放一些“烟雾弹”。老王听到的那番对话,并非偶然。那是他利用系统信息,得知老王取货时间后,故意安排手下“不经意”透露的。提及“石田”,是利用己知的情报节点,将一部分“异常”归咎于与敌占区复杂地下网络的联系;提及“南边的渠道”,则是隐晦地指向军统或其他势力,暗示自己部分货源和情报可能来自那些“灰色地带”,以此增加自身背景的复杂性和调查的难度。这是一种巧妙的自保,也是一种反向的引导。
赵刚的调查确实遇到了一些瓶颈。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背景复杂、路子很野、但心向我党”的爱国商人形象。可越是这样,赵刚心里那根弦绷得越紧。那些精准到单兵火力点的炮击,那些如同天降的“一次性大杀器”,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或者依靠什么黑市渠道就能轻易搞到的。
尤其是那几片金属残片,材质特殊,工艺不明,始终是悬在他心头最大的疑团。他把残片送到了根据地简陋的兵工厂,让技术人员辨认,结果是无人识得。
这天傍晚,李云龙哼着小曲,揣着两瓶缴获的清酒找到了周淮安。独立团打了大胜仗,武器装备鸟枪换炮,战士们士气高昂,他心情好得很。
“周老弟,忙活啥呢?”李云龙一屁股坐在周淮安对面,把酒往桌上一顿,“哥哥我弄了点好东西,咱哥俩喝点?”
周淮安笑了笑,给他倒上酒:“李大哥,看你这红光满面的,又有什么喜事?”
“喜事?天天都是喜事!”李云龙灌了一口酒,咂咂嘴,然后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说周老弟,哥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最近……老赵那家伙,老是明里暗里打听你的事儿。你小子到底啥来头?藏得够深的啊。跟哥哥交个底,省得老赵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李云龙的表情带着几分玩笑,但眼神却很认真,充满了探究。他虽然大大咧咧,但并不傻。赵刚的郑重其事,他也看在眼里,心里同样犯嘀咕。这个周老弟本事太大,大得有点不像是这个世道该有的人。
周淮安端着酒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窗外的暮色渐浓,映着李云龙那张坦率而又带着疑问的脸。他能感觉到李云龙语气中的真诚,但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份源于赵刚调查压力的试探。
系统关于调查的警报仍在,赵刚的目光如影随形,李云龙的疑问又摆在了面前。
周淮安心中一凛。他知道,那个简单的“家道中落、继承祖业、心向光明的晋商后代”的故事,己经不足以解释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了。那些超越时代的技术、精准的情报、庞大的资源……都需要一个更合理、更经得起推敲的来源。
继续隐瞒,只会加深怀疑;和盘托出,更是天方夜谭。
他必须尽快构思出一个新的“身份”,或者说,一个新的“故事”。这个故事既要能部分解释他的“异常”,又要能稳住眼前的局面,维系住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信任的天平,己经开始倾斜。身份的危机,悄然降临。他该如何抉择?这盘棋,又该如何走下去?
周淮安举起酒碗,迎上李云龙的目光,沉静的眼神深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