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匠铺子里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那根小小的炭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发出“沙沙沙”、“沙沙沙”的轻微摩擦声。连旁边那个一直闷头拉着风箱的半大小子,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手里头的动作,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满脸好奇地偷偷摸摸瞄着陈锋在那儿画图的动作,好像也想瞅瞅,这陈锋到底能画出个啥稀罕玩意儿来。
约摸着也就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也就一袋烟的工夫,一幅瞅着就特复杂、特详尽的设计图,就在陈锋的手底下,新鲜出炉了。他画图的时候,那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专注神情,还有那娴熟无比、胸有成竹的下笔手法,瞅着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成天价沉溺在赌场里头、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反倒更像是一位身怀绝技、经验老到的能工巧匠,或者是什么隐世不出的机关大师。那张羊皮图纸上头画着的弓弩,轮廓清晰分明,结构也设计得巧妙无比,瞅着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精悍和杀气。从那弓臂的弧度,到里头那些个复杂的机簧构造,从那上弦用的弦槽,到控制发射的扳机,每一个细微末节的地方,都画得精确无比,甚至连各个部件之间的尺寸比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恰到好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在心里头暗暗叫绝,叹为观止。+j-i/n·c?h_e.n^g*h,b·g\c′.\c*o^m!
陈锋瞅着自个儿画出来的这幅图纸,满意得不得了,他把图纸上最后一点儿墨迹吹干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图纸递给了旁边早就等得有点儿不耐烦的孙康,脸上带着点儿轻松的笑容,开口问道:“孙师傅,图画好了,您老人家给瞅瞅,照着这个,您老人家能给锻造出来不?要是能成的话,大概……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弄好啊?”他那语气,轻松得很,也自然得很,就好像这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罢了,脸上一点儿想要炫耀或者显摆的意思都瞅不见。
孙康一把就从陈锋手里头接过了那张画满了道道的羊皮图纸,那双布满了老茧的粗糙大手,却出奇地轻柔,小心翼翼地把那卷着的羊皮纸给展平了,铺在桌上。他那双因为常年被烟熏火燎、显得有些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地、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审视着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尺寸标注,眉头一会儿紧紧地锁着,像是在琢磨什么难解的谜题,一会儿又慢慢地舒展开来,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的地方。随着他越看越仔细,越研究越深入,图纸上那些个精巧无比的设计,让他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就跟那拨云见日似的,越来越亮,到最后,简直就跟两团火苗子似的,灼灼放光。他那眼眸,也不自觉地微微一缩,脸上那惊讶的神色,简直是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藏都藏不住。
“哎哟喂!这个角度……这个尺寸……还有这个机括的设计……”他一边瞅着图纸,一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那根粗糙得跟砂纸似的手指头,轻轻地、带着点儿颤抖地,在那张画满了线条的羊皮图纸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着,就跟摸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乖乖,这要是真能按照这个图纸上的尺寸比例给打造出来,那可了不得了!这玩意儿,绝对能把一个人的力气,给发挥到最大,发挥到极致啊!这弓弩,要是真能做出来,那绝对……绝对能算得上是神兵利器里头的极品了!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孙康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他那双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发红的眼睛,跟两把烧红的烙铁似的,死死地盯着陈锋,那眼神,就跟瞅着一件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珍异宝似的,充满了惊叹和不敢相信,声音都带着点儿发飘了:“我说小子,你……你老实跟我老孙说,你这图纸,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是哪个不出世的锻造大师,偷偷摸摸教给你的?还是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从哪个山洞里头捡到的宝贝图谱?”他那声音里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浓浓的困惑,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在村子里头人见人嫌、狗见了都得绕道走的烂赌鬼陈锋,而是一位深藏不露、隐世多年的锻造大宗师!
陈锋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自个儿的鼻梁,脸上那神态,轻松得很,也自然得很,一点儿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孙师傅,您老人家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儿意思了啊!这图,可是我当着您老人家的面儿,一笔一划亲手画出来的,您老人家刚才不也一直瞅着呢嘛!难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我还能凭空变出张假图来糊弄您老人家不成?那不成神仙了?”他那话里头,透着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和调侃,却又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得不信服的、难以言喻的自信和从容。·3!3^y!u′e.d·u′.~c~o,m/那股子不慌不忙、稳如泰山的气质,跟他以前在村里人印象里头那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陈锋,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是两个人嘛!
孙康瞅着陈锋那张带着点儿促狭笑容的脸,眼神渐渐地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心里头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从眼前这幅画得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的设计图上来看,这个陈锋,绝对是个天才!一个不折不扣的、百年难得一遇的锻造方面的奇才!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凭空就构思出来这么精巧复杂、又合情合理的弓弩结构呢?这根本就不可能嘛!一个平日里除了赌钱鬼混、打架斗殴之外,啥正经事儿都不干的纨绔子弟,一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睁眼瞎,啥时候,竟然偷偷摸摸地,学了这么一身深厚得吓人的锻造方面的本事和造诣了?这……这简直是太他娘的不可思议了!
“小子!”孙康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里头带着一股子他自个儿个儿都很少有的热切和期盼,眼睛灼灼地瞅着陈锋,说道:“你小子……要不要……要不要跟着我老孙,正儿八经地学这锻造的手艺?只要你小子肯用心学,凭你这天赋,我老孙保证,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出师!到时候啊,不说大富大贵吧,最起码,也能保你小子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吃喝不愁,走到哪儿都饿不着!”他那双布满了老茧的粗糙大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双因为常年跟炉火打交道而显得有些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的全是期待和渴望的光芒,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现在就把陈锋这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小子,给当场收做自个儿的关门弟子,好好地把自个儿这一身本事,都给倾囊相授了!
陈锋听了这话,连想都没想,特干脆地就摇了摇头,拒绝了孙康的好意。他那眼神里头,虽然也闪过了一丝感激的意思,可更多的,却还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不可动摇的决心和坚定:“孙师傅,您老人家这番好意,小子我心领了。不过嘛,这锻造的手艺,小子我暂时还真没打算学。我呢,还有其他更要紧的营生要做,这打铁的活儿,太熬人了,小子我怕是吃不了那个苦。您老人家还是没跟我说呢,小子我画的这玩意儿,您老人家到底能不能给做出来啊?要是能做,那自然是最好;要是做不了,那小子我也不强求,我再想别的辙去。”他那语气,平静得很,也坚定得很,就跟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任凭你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也休想轻易改变他那已经打定了的主意。
孙康瞅见陈锋这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心里头虽然觉得有点儿可惜,可也没再多说啥废话。他把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张画得精妙无比的图纸上,那根粗糙得跟老树皮似的手指头,又在那上头轻轻地、带着点儿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每一道线条,脑子里头,已经开始飞快地盘算着锻造这玩意儿的具体步骤和各种工序了。
“能做!怎么不能做?!”他最终还是斩钉截铁地,给出来了肯定的答复,那声音里头,充满了身为一个老铁匠的自信和骄傲,“不过嘛,你小子画的这玩意儿,瞅着是挺精巧,可这做工啊,也指定了精细得很,费时费力得很。这样吧,看在你小子这张图纸画得确实不错,也算是信得过我老孙,能把这么个宝贝疙瘩交给我来做的份上,我老孙今天就破个例,给你小子加个急,让你插个队,先紧着你的活儿干!不过嘛,这做工的时间,那可是省不了的,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算下来,最起码……最起码也得需要四个时辰,才能给你小子打出来!”孙康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那双因为常年跟炉火打交道而显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专业和认真的光芒。这是一个老铁匠,对他自个儿手底下那份手艺的尊重,也是对他自个儿许下的承诺。
陈锋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头,也闪过了一丝满意的光芒。四个时辰,那也就是大半天多一点儿的工夫,最起码,代表着今天天黑之前,这玩意儿就能打出来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他能期待的,最好的结果了,总比让他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强。“好!那就这么定了!四个时辰就四个时辰,我陈锋还是等得起的。”他随即又像是想起了啥似的,补充了一句,那语气,瞅着挺轻松随意的,可话里头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却是一点儿都不少,“对了,孙师傅,还得劳驾您老人家,顺带着,再帮我打造十支配套的弩箭出来,钱不是问题,料子也用好点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个还用你小子特意嘱咐?”孙康听了这话,特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头,那眼角边儿上因为常年被烟熏火燎而挤出来的深深皱纹,也跟那盛开的老菊花似的,一下子就全都绽放开来了,“这玩意儿啊,本身就是应该配套的嘛!光有这精巧的弓弩,要是没有那削铁如泥的弩箭,那一切不都他娘的白瞎了吗?总不能让你小子扛着这么个宝贝疙瘩,到时候用那削尖了的破木头棍子当弩箭使吧?那玩意儿,别说射穿那些个皮糙肉厚的野兽的身子骨了,就是射只兔子,都他娘的费劲!”他说着,就已经开始在旁边那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里头,挑挑拣拣地,挑选适合打造弓弩和弩箭的铁料了。
他那两条粗壮得跟老树根似的胳膊,瞅着笨重得很,可动起活儿来,却跟那最精密的机械似的,精准无比地,就把一块块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好铁块,给扔进了旁边那个烧得正旺的火炉里头。那炉火,“呼”的一下子就窜起老高,那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又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的老脸,让他整个人瞅着,都精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