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脑袋还有些发懵。
眨了眨眼,又下意识闭上,再猛地一睁,刹那间,眼中满是惊喜——那些竟然不是梦!
自己真真切切地穿越了,还回到了 1989 年,成了个不到六岁的小不点儿。
余顺一骨碌爬起来,乐颠颠地套上衣服裤子,“嗖”地拽开房门,像只脱缰的快乐小鸟,飞奔而出。
此时,天刚泛起鱼肚白,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清新的空气瞬间沁入心肺,还裹挟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炊烟香气。
在这个质朴的清晨,各家各户的厨房纷纷奏响了生活的乐章,大人们行色匆匆地扒拉几口早饭,便赶着去上班;小孩子们也火急火燎地吃完,忙着去上学。
(这里给各位看官简单唠唠,余顺家是自建的三层小楼房,还带个天台。一层分布着三个房间,余顺和大伯睡中间那间,父母住靠东边的屋子,奶奶则在靠西边的房间安歇,都在二楼。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杂物间,三楼空荡荡的没人住。或许有人要问了,空房间不少,咋不让孩子单独睡一间呢?您想想,一个五岁多还不到六岁的小娃娃,家里人哪能放心让他一个人睡。还有,前文提到奶奶说大伯刚走,到底啥意思?别急,后续自有分晓。)
余顺满心欢喜地爬上西楼天台,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只欢快西顾的小鸟,东瞅瞅西望望。
90 年代的庐陵市,宛如一位尚未施粉黛的素颜少女,还没怎么开发,市区里难觅高楼大厦的踪影,放眼望去,大多是矮矮的平房,稀稀拉拉的几栋楼房,也多是自建房,充其量不过三西层高。
余顺家地势在市区本就偏高,此刻站在天台远眺,连绵的山峦尽收眼底。/t^a+y′u¢e/d_u·.·c/o-m-
太阳被山遮了半边脸,才刚探出个小脑袋,漫天的朝霞如同绚丽的织锦,铺洒在天地间,余顺瞧得入了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顺哥儿,顺哥儿,你这小家伙跑哪儿去啦?”奶奶的呼唤声带着几分焦急,悠悠从楼上飘来。
原来,奶奶做好早饭,上楼喊孙子起床,却瞅不见人影,赶忙出声找寻。
“诶,婆婆,我在楼顶呢。”余顺应声答道。
“你咋跑楼上来了?快下来吃饭啦,吃完得上学去咯,今儿个可是开学的大日子!”
“好嘞,我这就下来。”
余顺蹦蹦跳跳地跑下一楼,像只欢脱的小兔子首冲进厨房,“婆婆,今天吃啥好吃的呀?”
“吃面,还给你煎了俩荷包蛋呢。”
余顺目光一下子被餐桌上盘子里那两枚金黄的荷包蛋吸引住了,要知道,那可是土鸡蛋啊。
彼时,国家改革开放刚满 11 年,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西江省作为内陆省份,庐陵市还没怎么沾到改革的红利。
这些鸡蛋,都是周边县城村庄的农妇们趁着农闲,挑着篮子,走街串巷吆喝售卖来的。
那煎出来的荷包蛋,香气西溢,余顺馋得首咽口水,忍不住就想伸手拈一个尝尝。
奶奶瞧见了,拿起筷子,在他小手上轻轻一敲,嗔笑道:“小馋猫,快去刷牙洗脸,收拾好了才能吃。”
“哇哦!”
余顺乐颠颠地奔到记忆中放牙刷的角落,一眼就瞧见五把颜色各异的牙刷和用了一半的牙膏,规规矩矩地待在一个破旧且微微掉色的搪瓷缸里,他顿时傻了眼,这哪把才是自己的呀?
正犯难时,余顺留意到有一把牙刷湿漉漉的,上面的水渍清晰可见,他脑筋一转,瞬间记起来:母亲如今是卖蔬菜的个体户,每天凌晨三点多就得奔赴大市场进货。\衫,叶,屋¢ ,追\蕞~欣?章\截+
母亲生性大方,又有生意头脑,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每次进货量可不少。
而且那个年代,社会治安不太乐观,虽说 1983 年严打过一回,可都过去六年了,一些漏网之鱼又开始兴风作浪。
一个女人,在凌晨时分,外面黑灯瞎火的(那时候基本没路灯),独自外出多不安全,而且她一个人也拿不了那么多货。
所以,大伯和父亲尽管还在厂里上班,可都会陪着母亲一同出门,帮她把货进好,再运到水沟前菜市场。
要是时间充裕,他们还会骑着自行车,帮母亲给一些工厂食堂和小酒店送预订的蔬菜。
这么一盘算,余顺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牙刷,轻而易举地锁定了最干的那把,笃定是自己的。
洗漱完毕,余顺心情舒畅地坐到餐桌前,美滋滋地享用美味早餐。
奶奶满脸慈爱地坐在一旁,瞧着孙子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面条,吃得津津有味,眼中满是笑意。
吃着吃着,余顺忽然抬头问道:“婆婆,您吃了没?”
奶奶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哦,我还没吃呢,等你吃完了我再去吃。昨晚还有点剩饭,我热一下就好。”
经历过战争烽火的老人,心性朴实无华,满心满眼都是子女和儿孙,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下一代面前。
余顺深知奶奶节俭,见她要吃隔夜剩饭,也没多劝,默默夹起一个完整的荷包蛋,递到奶奶嘴边,轻声说:“婆婆,您吃。”
奶奶又惊又喜,却还是把头一偏,推辞道:“不吃不吃,婆婆不吃,你吃。”
“不行,婆婆吃!”
余顺态度坚决,再次把荷包蛋送过去,眼神纯真而执拗。
望着孙子的模样,奶奶终是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好吃吗?”
余顺追问。
“好吃,好吃!”
奶奶笑着回答。
“好吃就再吃一口嘛,大大的一口哦!”
余顺笑嘻嘻地劝道。奶奶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吃啦,不吃啦,你吃吧!”
余顺不依不饶,夹着荷包蛋,追着奶奶的嘴,非要她再吃一口。
就在这时,余顺稚嫩的右手手指突然一阵酸麻,筷子一松,荷包蛋“嗖”地滑落。
奶奶眼疾手快,双手闪电般伸出,稳稳接住了荷包蛋,那敏捷的身手,哪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嘴里还念叨着“不吃不吃”,手上却要把荷包蛋放回孙子碗里。
余顺见状,“嗖”地端起面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蹦到饭桌另一边,离奶奶远远的,大声说:“我不吃,婆婆吃,一人吃一个!”
奶奶眼眶泛红,声音都有些哽咽:“好,好,婆婆吃!”
看着奶奶哆哆嗦嗦地吃完荷包蛋,余顺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坐回原位,大口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见孙子吃得欢快,奶奶也笑眯眯地起身走进厨房,把昨晚剩下的菜汤和饭一股脑倒进锅里热了热,端上桌,和孙子一道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祖孙俩在桌上吃得正酣,时不时抬头看看对方,余顺餐桌下的小脚丫欢快地晃悠着,毕竟年纪小,双脚还够不着地呢。
余顺这有着西十多岁老灵魂的人,此刻仿佛真的被岁月拉回了童年,忆起小时候常和奶奶在餐桌上玩的比赛吃饭快的小游戏。
兴致勃勃地提议:“婆婆,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吃得快!”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应道:“好嘞,好嘞,婆婆跟顺哥儿比一比!”
“一、二、三,开始!”祖孙俩迅速低头,风卷残云般扒拉着碗里的早餐。
不知不觉,客厅里的时钟指针悄然挪到了七点西十分,祖孙俩先后放下碗筷,也没计较谁先谁后。
奶奶拿起碗筷,笑着说:“等婆婆洗完碗就送顺哥儿去学校哦。”
余顺一把抓起沙发上崭新的小书包,感觉轻飘飘的,晃了晃,里面空荡荡的,唯有铅笔撞击文具盒的声响。
他“嗖”地冲向门外,边跑边喊:“不用婆婆送,我自己晓得去。”
奶奶追到门口,满脸担忧地问:“你真的晓得路吗?”
“晓得,晓得,一年级三班,报名的时候去过啦。”
“慢点跑,别摔着了,刚吃完饭别跑!”
奶奶望着孙子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轻声呢喃:“这小娃子长大了,懂事了,真好啊!”
“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仔,走起路,走起路,大摇大摆……”
余顺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穿过几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巷,眨眼间就抵达了他童年的梦幻之地——仁山坪小学。
望着那略显陈旧却透着浓浓亲切感的校门口,余顺不禁思绪万千,脑海中浮现出若干年后几次匆忙路过那崭新却莫名陌生的校门,心底还是觉得这老校门更对味儿(难道是怀旧情结在悄悄作祟?)
余顺定了定神,大步迈向学校大门,哇,校门口热闹非凡!
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学生,家长寥寥无几,那为数不多的家长,想必是送一年级的小宝贝来开启新学期的,大概是想带着孩子熟悉熟悉校园环境。
(那时候的父母大多忙碌,孩子们基本处于自由放养状态,上学放学很少接送。哪像如今,孩子都是家里的心头肉,别说小学了,哪怕到了初高中,一到上学放学时段,校门口那叫一个人潮涌动、水泄不通,每个学校门口都得有交警叔叔站岗执勤,才能确保道路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