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的,吃完饭还得去一初上补习班呢。”
“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把电灯弄出来呀,现在晚上就两所学校有照明,可以办补习班,教室的人越挤越多,都要坐不下了,听说上面讨论要把1区的食堂晚上也改成小教室上课。”
“还远着呢,咱们连书本上的橡胶都没看到影。”
几个女娘说说笑笑,大步前行。
玲珑慢吞吞地走到最后,她和朱怀瑾几个的行动路线完全不同,平时独来独往,形影单只,偶尔有一两个女娘凑过来,没过两天又会消失。
玲珑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怕被牵连呗。
命运真是可笑,二十岁前她人人追捧,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二十岁后众人对她避如蛇蝎,厌恶排斥。
来到热热闹闹的食堂,玲珑随意选了个队伍排队,手里捏着一张面值为两铜的土豆票,只有1区的保障食堂有刷卡机,其他自建的几座食堂都要用土豆票付钱。
“还是刷卡方便啊。”
“是啊,土豆票虽然也好用,但是总得提心吊胆,怕它过期咯。”
“现在土豆多了,时间从一个星期拉到了一个月,还好啦,就是有人特别恶心,故意拿过期的土豆票消费,到处坑人。”
玲珑听着后面两人的交谈,下意识看了眼手上土豆票的日期。
今天食堂竟然有供应鱼肉诶,玲珑端着餐盘去就餐区,远远看到崔永元向自己招手,抬脚走了过去。·x_x*n′y!d+..c^o\m¢
“你不是去4区那边了吗,怎么回来了。”
崔永元解释道:“来取货,明天就回去了,你近来可好?”
玲珑沉默下来。
建军都去兵营训练了,而她目前为止只排到了一门主课,也就是最早胡芸许诺给她的政治课,后来一首都是些五花八门的技术班,甚至还有考不及格重复上的。
她现在严重怀疑,两年时间的初级学校,她能不能排到最基础的西门主课?
不仅是她,朱怀琛同样在各种技术班里流转,朱怀瑾被毕业了,柳随林虽然去了中级学校,进了兵营训练,但分配到的任务永远只是边角料。
玲珑隐隐约约意识到,随着林峡谷步入正轨,势力越大,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也越发强硬。
是啊,就连朝廷的剿匪军都在种田圣母手下秒跪,吓得她父王连忙又送来了朱怀理。
林峡谷无惧无求,又为何要对他们优待?
夜深人静时,玲珑不禁思考自己的未来,然后绝望地发现,极有可能是在初级学校混两年后毕业,然后开始全天在养猪场上班,在臭烘烘的环境里阉一辈子的猪。
连梯子都没有,何谈往上爬?
从食堂出来,她拒绝崔永元的护送,一路沉默回了公寓。
“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不解回头。
后面跑上来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站在玲珑面前,笑意盈盈道:“还记得我吗,当年你让人路上捎我一程,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糕点呢。?2/咸¥`x鱼/|看`书£网??? |首,发$”
玲珑看着这张美人胚子的脸,不难想象长开后该如何美丽动人,若不是身在林峡谷里,怕是迟早惹来灾祸。
她皱眉想了片刻才想起当年来林峡谷的路上偶遇一支奴隶商队,曾随手吩咐下去买了一个小丫鬟。
她有些警惕,不明白对方为何找上了自己。
“多谢你当时让人捎了我一程,你不知道那时候我走的满脚是血,但不敢停下来,你真是个好人。”
玲珑下意识避开她灿烂的笑容。
“她们都说你是郡主,十恶不赦,但是对我来说你是好人,再说了,我们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们现在区别对待你们,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是真心替姐姐感到可惜。”
林真抓着玲珑的手晃了晃,笑的天真烂漫。
玲珑也跟着放松下来,心底动容。
“你…”
“嘻嘻,是不是听得特别顺耳,都是我骗你的啦,她们都跟我说了,若不是有林峡谷,有种田圣母,回头我就得让你送到老男人的床上,给你打探消息,帮你吹枕头风,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也配得到真心的感谢!做梦呢你!”林真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紧紧抓着玲珑骤然变色想要挣脱的手,“她们跟我打赌时,我还不信呢,我想多少得有点自知之明吧,对自己做的事情难道没点数吗?”
“可是你让我赌输了,一个烤红薯呢。”
林真满脸可惜。
“也是,你们上等人都是这样傲慢的,从来看不到我们这些蝼蚁,我听说你之前竟然还想加入姐妹互助会,你手里沾了多少姐妹的血有数过吗?你是怎么恬不知耻还敢去加入姐妹互助会的?”
“够了,你闭嘴!”玲珑猛地推开对方,然后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林真在背后大喊道:“她们觉得落井下石不体面,我可不这么觉得,以后看到我记得绕道哦!”
玲珑跑回公寓,甩上大门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揪着领口如被甩上岸的鱼一般,不可遏制窒息起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空有郡主的架子,实则犹如水中浮萍,漂泊无依。
是母妃病逝后,是长年累月见不到父王下人开始懈怠后。
她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条路子,是父王醉后无意临幸了她的一个侍女,回头送来了丰厚的补偿。
然后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只要花几两银子买个丫鬟培养几年,就能为她笼络人心,通风报信,多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至于那些丫鬟的下场,只是一个奴婢罢了,只有好用和不好用,玲珑从未在意过那些人的喜怒哀乐,就像林真说的那样,傲慢,傲慢到没意识到自己手中鲜血淋漓,傲慢到能够心安理得地谋划加入姐妹互助会。
一朝被点破这种傲慢,玲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愚蠢的蠢货,方才那点动容在对方眼里是不是特别愚蠢。
哈哈,哈哈哈哈。
别想,别想。
濒临崩溃的玲珑努力拉回理智,咬牙坚持,心里溃散的小人下意识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在狂风暴雨的思潮中扎根下来,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冷酷和讥讽。
什么是非对错,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她是郡主,生来高贵,何错之有!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拉开门来到建军的公寓门口,大声敲门。
没过一会儿建军出来开门,身上散发着一股跌打损伤的药味。
兵营的训练很苦,根本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放水。
“找我做什么?”她站在门口一脸冷漠,并没有让对方进屋的打算。
玲珑首接把人推进屋关上门,环视一圈冷笑道:“你们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把我这个旧主踩在脚下,就是不知道,林峡谷知道你以往替我干的那些脏活,还能不能给你往上爬的机会。”
“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建军皱眉。
“我也想做个好人,但林峡谷容不下一个玲珑。”
是她太天真了,竟然被林峡谷的花团锦簇迷花了眼,只看到了这诱人的权力,却没认清这权力的基石。
女娘可以读书,可以做官,可以不嫁人,可以让孩子跟自己姓。
听起来多么美好。
但这美好不属于她玲珑郡主。
所有人的罪恶都可以被一纸卖身契抵消,而她不行,她找不到甩锅的地方,在这套新逻辑里,唯有以死谢罪才能得以正名解脱。
但她凭什么要死,与其被步步紧逼成为一个疯子,不如回到郡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