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淮有些尴尬,冲着姜堰行了个礼之后,强压着戚广陵弯了腰。
其余戚家下属见状,齐刷刷的弯腰。
姜堰回了一礼,脸上笑意昂扬:“无妨,戚小公子稚子心性,活泼些倒也鲜活。”
他看向戚广陵,温和询问:“你为何叫我狐皮哥?”
戚广陵咧开大大的笑容:“我病的时候浑身发冷,我都以为自己要冻死了,是你送的狐皮帮我撑了过去!”
所以戚广陵对隔壁窝棚里的主人,印象就只剩下狐皮了。
姜堰闻言哈哈大笑,自从离开北地至今,是他难得畅快的时候。
他说的是实话,族中孩子刻板守礼,过分听话乖顺,往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得意于自己教导有方。
可自北地生变,族中孩子过分刻板规矩,面对混乱反而手足无措。
甚至有的过于天真,想靠着一张嘴劝说叛军放下屠刀。
面对难民也是过分心软,一次一次的掏空口袋填补,最终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想到族中那些孩子,姜堰无比后悔曾经的教导模式。
首到遇到破庙中的戚家叔侄,听闻要留在破庙,不愿把疫病带回城镇村落是戚家小公子的主意时,姜堰就知道那是个极有主意,且心怀大义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不算稀奇,但他不止有大义,还明白以己为先。
路过的难民讨吃的,戚清淮刚好外出打猎,姜堰都怕戚广陵会把食物让出去,又或者收留难民。
可他不止拿起长剑严词拒绝,把难民拒之门外,并且一丁点食物衣裳都没相让。
难民不甘心,想硬闯。
姜堰正准备让仆从前去帮忙,就听戚广陵开口:“我都住破庙了,还能有什么家产?你们要是想活,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
姜堰心生好奇,想知道他会怎么安抚难民,化解危机,于是拦下仆从,打算听一听。
谁知他报了一处村落的位置,并告知村落后山有几座土窑。
“窑中有烧好的炭,你们前往取出,自己用来取暖也好,拿去卖给别人换钱也好,总能解决一些生活所需。”
“但你们非要往破庙闯,先不说你们饿了很长时间,就算人多,要拿下手持武器的我一定也损失惨重,并且就算拿下我,等我神功盖世的叔父回来,你们一样得死。”
“更何况,我是得了疫病,才会停留在这没有返回村子,你们要是硬闯进来……”
难民闻言权衡利弊半晌,竟然真的退了!
先以强势姿态镇住对方,对方不敢妄动,他才有讲道理的机会。
就算实在讲不通道理,据姜堰的小厮回报,戚广陵其实己经在若无其事的往隔壁窝棚挪,一旦难民爆起,他一定会冲向窝棚。
难民冲击,姜堰这边必然被迫对敌,不用担心没有支援。
姜堰只赞戚广陵有勇有谋,但等行至他所说的村落,看到那几处土窑,看到残留的炭,姜堰才知道戚广陵没有哄骗难民。
他是真的舍出了几窑炭,让难民拿去换取生机。
是个有勇有谋,有大义有仁心,却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
加上刚才上山所见,己经知道那些爆炸动静都是这孩子搞出来的,姜堰对他是越来越好奇了。
戚清淮看到姜堰眼中对戚广陵的好奇和欣赏,嘴角轻轻勾了勾。
他指向山洞:“姜先生一路风雪必然疲累,快请进洞中歇息一二。”
进了山洞,里头虽然昏暗,但暖意融融,跟外头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还戒备的张良渚等人被暖意包裹,身心都是不受控制的松懈了大半。
“请这边坐,如今情况特殊,只能在洞中招待,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姜堰摆手,一边打量洞中构造,嘴里一边说着:“这山洞宽敞,且位置隐蔽,洞中也是天然石台别有一番风味,你们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说着,姜堰顺着戚清淮指的位置坐下,一落座他就察觉有异。
“咦?”他惊奇的摸了摸身下的土炕,表情稀奇:“为何这土床会如此温暖?”
戚一骄傲的挺起胸膛:“这是我们家小公子的主意,说这叫火炕,中间留了火道连通外头的火灶,这样洞内又不会被烟雾困扰,又能享受暖意。”
姜堰闻言对戚广陵更是另眼相看:“戚小公子当真神童在世,有大智慧也。”
戚清淮跟戚广陵难得同步的摆手,一个笑得龇牙咧嘴,一个表面谦逊,眼底却也难掩骄傲,叔侄俩异口同声道:“哪里哪里,缪赞缪赞!”
说完叔侄俩对视一眼,更是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姜堰也被逗笑,张良渚等人见状,心底的戒备越发松懈。
闲聊一阵,气氛融洽,姜堰才出声提起:“我们这番寻来,是想毛遂自荐,问问戚小公子需不需要老师?”
“鄙人不才,别的不会,讲学倒是有些心得,若是戚家有需要,我就留下当个教书先生。”
戚清淮笑了笑,当初离开破庙,姜堰送来谢礼,是几册书籍。
书籍典故,知识技术,基本都被世家大族笼络,那些都是世家大族安身立命的根本,少有拿出来赠送与人的。
姜堰用藏书做谢礼,其中还包括了一张木工技法,算得上是心诚的厚礼了。
但戚清淮当场拒绝,并说戚家如今不比当年,他又是武夫,就算拿了藏书,没人讲解的话难以理解,实在浪费。
姜堰当然不信,戚家当年何等鼎盛,戚家的公子就算更擅武,也不至于连读书都困难。
念头一转,姜堰就明白了戚清淮的意图。
戚清淮带戚广陵离开时,留下了地址,姜堰就更确定他的意思了。
等戚清淮叔侄俩离开,他思考了良久,最终一改南下的安排,带着一众仆从转头就跟进了深山。
张良渚等人不明白姜堰到底在想什么,姜堰的诸多考量,也是在见到这山洞情况后才缓缓安了心。